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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对抗主义和专门职业

威廉ˇFˇ梅

三岛行雄在他的令人难以忘怀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小说《金阁寺》中描述了一位佛教侍僧对他所侍奉的寺庙的困惑心理。这个美丽的建筑物ˇ征着人和神创造的外部形态的整个领域ˇ它对侍僧本人的软弱可怜则似乎无动于衷和漠不关心的。

三岛用一个美好的形ˇ表达了侍僧对自己的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之间的分裂的感受。他是一个口吃者。别人可以毫不费力地通过内心和外界之间的门道ˇ而他每次试图通过门道开锁时总是发ˇ锁已经锈住了。

年轻的侍僧既热爱又憎恨这座美丽的庙宇;他讨厌它ˇ但它那冷漠的美景又使他醉心于他的职事。他终于在破坏狂的驱使下ˇ纵火焚烧了那座圣殿。三岛再次用一个美好的形ˇ来描述了这件事。他告诉我们ˇ这位年轻的纵火者并不认爲是他点着了火ˇ而是引燃早已潜在于宇宙之中的火种。对他的行动的这种看法ˇ使人们ˇ起那些ˇ代的好战分子和恐怖分子ˇ他们不承认他们的行动给世界带来了暴力ˇ他们声称只是把潜伏在各种事物中的暴力释放出来而已。

我的关于《心灵的习性》的文章与三岛的第一个主题有关。对整个世界的外部形态ˇ各种制度和礼仪ˇ我们的感觉有时跟三岛小说中的口吃者一样。我们感到难于把自己的内心世界与那些统治着公衆事件的外部形态ˇ沟通。私人的幸福似乎与公衆领域不ˇ干。这种公与私的分离是最根本的问题ˇ它最先出ˇˇ然后又助长了许多其它问题ˇˇ具体的如贫困、失业、环境问题、种族歧视、赤字开支等。

《心灵的习性》一书的结构本身就反映了这种公与私的分离:第一部分ˇ私人生活;第二部分ˇ公共生活。然而作者们对于我们有能力跨越这两种生活之间的鸿沟这一点并未失望;不论在心理方面或历史、文化方面ˇ他们都提出了在我们支配下的各种办法。据公认ˇ美国人民是高度个人主义的。但是作者们对中产阶级和专业人员的广泛访问仍然展ˇ出美国人性格中的一丝社会公有主义的色彩。不管他们的个人见解如何琐碎、矛盾和片面ˇ即使被采访的公民中最自私的人也并不完全缺乏某种关于公共领域的模糊意识。正是在这种公共领域中ˇ他们的目标才能实ˇˇ而离开了它ˇ纯粹的私人生活是不存在的。

作者们还藉用罗伯特ˇ贝拉所著《被背弃的誓约》(1975年)一书中的历史分析ˇ搞清楚了美国文化传统中的三个层次ˇ正是这三个层次提供了美国人民用来说明自己的语言。首先ˇ洛克式的个人主义形成了美国人民的信念。《习性》的作者将个人主义区分爲两个不同的流派:较旧的、自我肯定的洛克式的个人主义和较新的治疗型的自我表ˇ型个人主义。虽然个人主义爲美国人民提供了"第一语言"ˇ但是美国文化的早期层次ˇ包括宗教的和世俗的两者ˇ却提出了实质上是社会公有主义的词汇。衆所公认ˇ基督教、天主教和犹太教教义的起源各不ˇ同ˇ而近期的基督教义正ˇ入了个人主义。但历史上ˇ这三种宗教传统在美国提供了社会公有主义的ˇˇˇ这种思ˇ同后来富于进取心的个人主义是对立的。那种社会公有主义的虔诚的古老意见出ˇ在十八世纪美国共和主义革命的传统中。这种传统不单纯地强调个人自由而是强调公民自由以及这些自由赖以兴盛的"公共道德"的必要性。因此作者们找出了一些心理上和历史上的依据ˇ把美国人民个人的精力和承担公益的义务两者重新结合起来。

本文不拟批判《习性》作者所推荐的诊断或疗法ˇ只ˇ探讨一下洛克神话ˇ(《习性》的作者们认爲这种神话是一种文化传统)这是因爲它形成了美国人的ˇ特别是专业阶层人士的意识。尤其因爲它帮助形成并表达了ˇ代专业人员对他们顾主的关系。

当然ˇ如果认爲只有洛克的《政府论》那本书把美国人塑造成ˇ在的样子ˇ那太看重了书本的作用。加里ˇ韦尔斯说的对:洛克并没有创制美国。许多不同的力量ˇˇ知识界及其它ˇˇ对美国对抗主义的力量都作出过不同程度的贡ˇ:如宗教多元主义、种族多样化、国境开放、社会流动、严峻的气候以及更严峻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知识气候。再者ˇ洛克的《再论》促使普遍地对美国公民意识ˇ尤其在界说专业人员的关系方面作出ˇ反的看法。

本文分爲两部分:首先我提出一个洛克政治神话的分解图案。然后ˇ把这种政治神话运用到目前盛行的对专业关系的解释上来。采用"神话"一词并不意味视该故事爲不真实而予以摒斥。ˇ反ˇ故事之成了神话ˇ正是因爲它是整理民族经验的一个重要方法。弗兰纳 里ˇ奥康纳曾写道:"通过一个民族所讲的故事来了解这个民族"。约翰ˇ洛克实际上用故事来说明人类生活中国家和社会秩序的ˇ对地位。他的故事跟英雄们的业绩无关ˇ如罗慕路斯或雷慕斯、纳尔逊、马志尼、加 里波第或加富尔、华盛顿ˇˇ美国辛辛那提人ˇˇ或林肯。这种关于政府的起源与目标的敍述意在政策的制订。

论证政策制订的政治观点至少包含以下五个因素:第一ˇ假定人类原始状态以个人自治爲特征;第二ˇ认爲其后的任何社会都是旨在满足利益和需要而不是追求道德理ˇ;第三ˇ追溯国家的根源在于至恶而非至善第四ˇ倡导ˇ极的而不是积极的公民概念;最后ˇ坚持领导的作用应是业务性的ˇ而不是改革性的。

以上五种因素在解释专业关系时轮番出ˇ。专业人员的ˇ以及国家的、原始权力来自反面的威胁。这种反面威胁从ˇ反的方面规定了专业人员的目标。专业人员的顾主据此把自己看成是专业人员爲他的利益运用权力时的ˇ对ˇ极受益人。专业性契约ˇ就ˇ基本的政治契约一样ˇ主要爲了保护ˇ极的自由ˇ它满足需要而不是追求理ˇˇ它倡导对专业关系的理解应是业务性的而不是改革性的。总之ˇ洛克的这种观点提供了我在别处所称的对于政治和专业关系两者的契约性的(或业务性的)而不是协定性的(或改革性的)理解。这种处理事务的契约性的和对抗性的观点统治着美国的社会。比起西方其它类似的社会ˇ它是否更多地界说了美国的文化ˇ将留待他人来评定。

政治神话

社会契约这个观点ˇˇ洛克政治哲学的中心思ˇˇˇ认爲目前的社会制度只有置于社会契约前的时间和事态中衡量才能正确评价。洛克称这种前政治时期爲自然状态。这样ˇ洛克就不仅描述了一种实际的事态ˇ而且是一种自然的、不受歪曲的理ˇ环境ˇ在这种环境中每个人ˇ有完全的自主ˇ即他或她对自己的生活具有一种行政和立法的权力。每个人生来就是"他本人和财産的绝对主人;跟最伟大的人都是平等的ˇ而且不从属于任何人"。这种关于自主的假定把自主和ˇ极的自由联系在一起ˇˇ即不受他人干涉ˇ有权去做(并非绝对的、但是主要的)自己爱做的事ˇ只要不干扰他人同样的自主权和权威ˇ不ˇ除本人自己进一步行动的可能性ˇ如自杀ˇˇˇ洛克对此是反对的。

此外ˇ社会趋ˇ利益而不是理ˇ。实际上ˇ理ˇ的事态就是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和利益自由行动ˇ而不是屈从于道德理ˇˇˇ不论是他人的理ˇˇ还是由有组织的社会所支持的理ˇ。

社会契约这个概念本身就意味着个人自身利益是主要因素、是占统治地位的原则ˇ它建立并维持了文明社会。如同商人之间的任何市场合同一样ˇ社会的总契约认爲自己是爲协议各方的利益服务的。所有的人都有这样一个共同的、合理的愿望ˇ就是要有一个能最大ˇ度地保护每一个人的需要和利益的政府。无论人们在参加这个社会时放弃了什麽ˇ却并不放弃他们的基本个人利益。洛克简直没有ˇ过英雄们作出了多少自我牺牲来创建并维护国家。

自主和个人利益在多大程度上左右了美国社会思ˇ呢?早期历史学家ˇ如卡尔ˇ贝克、刘易斯ˇ哈茨认爲洛克精神无处不在ˇ包括革命时期在内。而其它历史学家(贝拉所信赖的)则强调美国历史上两种早期奠基人对人类事务中的ˇ极自由和个人利益的ˇ对重要性看法各异。

悲观的清教徒承认人类个人利益的力量ˇ但他们也是社会公有主义者ˇ他们曾经设ˇˇ(至少是在理论上)一种社会契约将个人意愿从属于共同利益。十八世纪革命时期的共和党人同清教徒的宗教语言破裂ˇ但他们仍同样坚持共同利益的观点。共和国要求其公民随时爲公共利益牺牲个人的需要和利益。这样的公共道德构成了共和国的真正灵魂。个人利益不能单独创造国家ˇ至少不是他们ˇˇ的国家。共和国要求其公民应具公共道德ˇ不仅爲了有助于赢得一场独立战争ˇˇ在战争时期人们常常要求公民爲公共利益牺牲个人利益ˇˇ也是爲了支持公民们要承担义务的公共领域。

在这些问题上ˇ革命者效法孟德斯鸠。每个政府的形式取决于一种基本原则ˇ就是ˇ形成并统一国家的肇始原则或者原始力量。专制政府依赖恐怖统治ˇ而君主政府则依靠贵族对荣誉和优越的地位的渴望。但孟德斯鸠认爲ˇ人民政府缺少恐怖的胶合力或贵族的荣誉规范ˇ若不在公民中培植公共道德便会要解体的。共和国如果要作爲一个公共实体而存在ˇ就需要其公民甘愿爲公共利益牺牲私人的欲求和利益。这就是爲什麽"公共道德"紧随"自由"之后成爲革命文ˇ中最常用的词ˇ也就是爲什麽很多评论家认爲"追求幸福"首先不是意味着追求私人的满足ˇ而是寓幸福于公共事业之中。对革命者来说ˇ公民的任务是永久的公职ˇ与之ˇ比ˇ地方行政官员只是暂时的职 位。   "平民"的概念是矛盾的名词。公共道德ˇ而不是个人利益ˇ才是共和政府的首要原则。争论就是这样展开的。

但是到了1787年ˇ基于公共道德的共和国的革命观点似乎并不符合政治ˇ实。1776年的精神失去了凝聚力。令人惊讶的是ˇ摆脱了英国人ˇ却没有摆脱个人利益或某些人所称的"罪恶"。国家分裂成许多派系。人们似乎将生活集中于个人利益ˇ把爲社会服务放在了一边。但是要从人类事务中ˇ除个人利益和派系斗争ˇ就会同时铲除了作爲其基础的那种自由。因此ˇ联邦主义者采用一种策略来ˇ制个人利益而不是ˇ灭它。更好的是ˇ他们渴求种种机制积极依靠、而不是ˇ弱、个人利益无所不在的力量ˇ并将其ˇ极影ˇˇ制在有ˇ范围之内。他们对人类本性所提出的管理问题的答案(麦迪逊称之爲"意图甚好ˇ但有不足")就是新创的1787年美国的ˇ法。

美国确实曾依赖四个基本机制来行使国家职能而不过多地要求公民应具公共道德。这些机制首先就是ˇ法本身。ˇ法的制订者把ˇ法看成是对抗论的反应ˇ这种对抗ˇˇ人们在自然界早已发ˇ了就是作用与反作用的对抗ˇ在人类社会中反映出来的则是派别与派别之间的斗争。他们采取的办法是人们所熟知的:设计一个政府的蓝图ˇ使政府依靠立法、行政及司法三权分立ˇ并将权力中心划分爲地方、州和中央三级。他们并不ˇˇ除人类事务中的野心ˇ而是以野心对 抗野心从而加以ˇ制。任何人、任何派别或任何多数都不能统治所有其它的人。通过这种权力ˇ互抵ˇ的办法ˇ制ˇ者爲"意图甚好ˇ但有不足"谋求补偿。(1)

美国人所依赖的第二个基本机制是自由市场。亚当ˇ史密斯断定人们的行爲是爲了谋求个人利益。人们无须告诫屠夫按公共道德行事ˇ人们只要求他成爲一个好屠夫。他对个人利益的拼命追求将通过复杂的市场交换机制最终归于国家的共同财富。自由市场假定那些参加交换的人具有一定的道德ˇ但不是公共道德。雄心勃勃地追逐个人欲求和利益ˇ需要勤劳、诚实及正直的个人道德ˇ否则人们将只顾个人事业而不顾社会公益。而后者实际上正是人们个人追求的自然结果。

第三个机制ˇ由自由市场导致而来ˇ是大规模的经济组织ˇ即公司。公司比小规模的夫妻商店能更有效和更富成果地发挥专业技术的作用而对社会作出贡ˇ。公司的优势生産能力当然取决于它的工作人员的品德ˇˇ合作、有纪律以及发展专业技能所需的个人素养ˇ但从总体来看ˇ它对工作人员没有特殊要求。它ˇ人们提供从事伟大事业的机会而无需其本人必须伟大。它要求的不是英雄主义;而是追求个人利益的事业心 。这种事业心使职工能在组织内部的复杂劳动分工中发挥技能ˇ以便他们在更大的整体中完成指定的任务。大规模的公司鼓励经理们发挥政治艺术ˇˇ就是与他人行动协调的能力ˇˇ可是ˇ这种政治艺术却隐没了公共利益这一目标:但它足以使该组织完成它的根本任务ˇ使其成员可以从中立即得到个人的好处。

最后ˇ大学和市场及公司等机制还需要第四个机制即ˇ代实证主义的大学。ˇ代大学不ˇ古代学校那样训练人成爲合格的公民或在公民中培育道德ˇ而是旨在发展学生的技能。市场ˇ特别是从其中繁荣起来的大型组织ˇ需要训练有素的人材并要求大学来提供。同时ˇ大学将産生和传递客观知识作爲它的主要任务ˇ其目的ˇ根据定义就是从课室中排除道德问题。实证主义者认爲道德判断仅仅反映私人的、主观的、感情的爱好ˇ因此不适合作爲大学讨论、辩论和解决的课题。这样大学可以提供对技术知识有用的客观信息ˇ供决定取舍的参考ˇ但是它不能恰当地提出是否值得 舍此取"彼"的道德问题。

结果ˇ大学生可自由地获得属于私人的知识和操作技术ˇ并在公开市场上出售给出价最高的人。谁还能说别的什麽呢?如果道德选择是一种私人的愿望和偏爱ˇ那麽每个学生都可以把他爲了个人而获得的知识和技术和从求知的角度来说无可非议的理由ˇˇ干什麽就干什麽。因此专业人员从专业学校毕业后涌ˇ各大公司ˇ一些最大的大学也日益ˇ大公司一样。这四种机制在美国生活中ˇ辅ˇ成。大学爲公司训练人才ˇ公司在ˇ法许可的范围内在市场上竞争ˇ设有一种机制对公民个人作出多于审慎的个人利益的要求。这种理论在每一个构成部分都起著作用。ˇ在我们必须回到洛克思ˇ的第三条基ˇˇ国家起源的问题。在古希腊和基督教思ˇ的几种流派中ˇ国家起源于至善:起源于衆神的善行、英雄的牺牲、人类自然的社会性哲学家的近似永恒的思ˇ或者受天命而进行的活动。ˇ应地ˇ国家除保障公共安全以外还有一种积极的使命ˇˇ即促进共同利益、提高个人美德水平ˇ而这些ˇ如果脱离了公共生活ˇ是不可能做到的。圣经教义的传统更爲复杂地从上帝的积极旨意和上帝对人类罪恶的勉强迁就这两方面推导出国家的起源。但它从来不将国家的起源追溯到罪恶上去ˇ从而使国家的起源超越于 上帝的意愿(见塞缪尔I)。

然而社会契约理论追溯国家的起源不是始于至善ˇ而是始于极恶。托马斯ˇ霍布斯是赞成这种传统的首要人物ˇ他断定最初的国家属于自然状态ˇ是一种不断的战争。人类的自然状态(如果ˇˇ没有国家存在)ˇ经常遭受"横死的不断的恐惧和危ˇ"。这种悲惨情况主要是人类天性所进行的掠夺性斯杀造成的ˇ其次是由于人类在严酷ˇ恶的自然环境面前无能爲力。人生来就有一种对财富和荣誉的无ˇ欲望ˇ造成人与人之间的敌对。人们订立社会契约ˇ保护自己免受他人侵害。他们创造了垄断致人死亡的权力ˇ(如强制履行契约、监禁、处死ˇ以及发动战争的权力),并将它赋于国家ˇ以便保护自己免于暴力死亡ˇ若无国家保护ˇ后者肯定将临到他们自己头上。因此国家是在一种ˇ极状态下建立起来的ˇˇ就是吉拉德ˇ斯特劳斯在他的霍布斯研究中所说的极恶(Summum Malrm)。对死亡的恐惧把我们都拉进了霍布斯关于国家起源的论述之中。(2)

虽然洛克用比较轻快的顔色描绘人间景色ˇ但他几乎完全没有使用彩色笔触。和霍布斯一样ˇ他仍然把国家建立在对ˇ极面的挑战之上。人们团结在一起ˇ不是由于共同利益的吸引ˇ而是由于一种公恶在威胁着他们;说到底ˇ有什麽能使一个在自然王国中追求个人利益的人"放弃他的帝国"不作"他本人和他的财産的太上皇"呢?除非他在ˇ受个人财富方面遭受严重威胁ˇ并ˇ通过交换方式获得某些保护时才会那麽办。洛克在关于"政治社会和政府的目的"的重要论述中ˇ把人类的原始状态描绘爲高傲、自主ˇ但他立即承认人的重要地位"极不稳定并且经常面临他人的侵犯"ˇ对财産的ˇ受同样也"不安全ˇ极不保ˇ"。因此他交出一部分立法权和行政权以避免"一些必然的不便"。

对洛克来说ˇ国家ˇ然不是从正面的神或人的威胁中而是从反面的威胁中导生出来的。诚然ˇ国家如果爲其本身制订更多积极的目标ˇ便会超越它的ˇ极职能。国家应主要致力于ˇ除人类生活中的ˇ极因素(保护人民和财産免受外部敌人与内部盗贼和谋杀者的威胁)ˇ而不是只顾一些积极的任务ˇ无论是提高公衆利益或帮助公民取得个人杰出成就。此外ˇ既然是个人利益规定了社会契约ˇ公民就有权解除或退出契约ˇ如果君主方面不能提供基本的保护ˇ或行使份外的专制权力而不信守契约的话。

这种对国家的古典的、自由主义思ˇ的辩护士认爲ˇ极的论证就可以使国家受到ˇ制。但是强调ˇ极的威胁将会在实际上导致国家权力的扩大。对ˇ极因素的恐惧这样紧紧地统治了ˇ代的精神ˇ以至它倾ˇ于把一切令人不快的手段都当成正当的。政府国防部门通过预算往往比任何其它单位都更容易些ˇ即使在财政紧张的时候也是如此。赞同预算案中其它ˇ目的人ˇ在阐述他们的论点时ˇ通常也采用战争的反面词汇;ˇ疾病开战、ˇ穷困开战ˇ或ˇ依附能源开战。大多数独裁者扩大他们的权力时采用的手段往往不是去做他们应当做的好事ˇ而只是通过保护他们的国家不受邪恶侵犯。希特勒需要犹太人ˇ斯大林需要富农ˇ参议员乔ˇ麦加锡需要共産党人来提高自己在其追随者心目中的地位。

此外ˇ关于国家起源的反面神话助长并反映了ˇ代政治中个人厌恶情绪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ˇ屈辱産生了洛克式的国家。人类原始状况ˇ至少在理ˇ中ˇ是自由的、自治的、有财産的和平等的。但是个人不能保护他自己的生命、自由和财産ˇ因此他必须让出(按洛克的用词是"放弃"和"辞去")他的一部分主权。如果不这样ˇ当然更好ˇ但人们的软弱性迫使他们做出让步。个人ˇ作爲一个公民的第一个行动是一种投降(在某种意义上是同意ˇ但也是迫于威胁)。人们爲求 保护而降低了自己的人格。

人在交换中获得的只是对他个人生活有意义的东西就是对他的人身和财産的保护。它对扩大个人的社会生活未做任何承诺。因此在商业交易中産生的一切很自然的猜忌都适用于社会契约。人们看待政治産品就ˇ看待其它买来的産品一样ˇ是否货真价实还是受骗上当。"管理"并不是一个人的所做所爲ˇ而是他同意、并继续通过税收来购买的东西ˇ以及当它不能支持对个人目的的追求时迅速表示不满。

自由主义神话倾ˇ于鼓励这样一种概念ˇ即公民是政治秩序的ˇ极受益者而不是积极参与者。迈克尔ˇ沃尔泽(1983年)曾经说过ˇ洛克学派式的公民只在两种情况下才是十分积极的:国家创建过程中的前政治阶段和因革命引起国家解体的后政治阶段。在此二者的过渡期间ˇ人们设ˇ国家会提供保护ˇ从而使人们可以追逐自己个人的需求和利益。在那种情况下ˇ当幸福被界说爲就是私人幸福时ˇ单是个人不安稳而易爆发的抱怨情绪就能促成政治来保护那种幸福。

最后ˇ藉用詹姆斯ˇ麦格雷戈ˇ伯恩斯的术语来说ˇ洛克学说的观点要人们把政治领导理解爲业务性的而不是改革性的。业务性的领导只看到人民的爱好和利益的表面价值ˇ轻而易举地达成他能做到的最好的协议来满足人民对繁荣和保护的渴望。业务性领导是一种市场领导。洛克式国家的公民把权力授予政府以换取保护ˇ从而使公民得以自由追求和满足私人利益和需要。在这种交易中ˇ人们最低ˇ度的利益获得满足ˇ但人们的品格依旧ˇ未被改造。这符合自由意志论的观点ˇ对它来说ˇ只有自主权是绝对的ˇˇ其它一切都是可自由选择的ˇˇ它在哲学上近似保护ˇ费者利益主义的一类ˇ这种保护ˇ费者利益主义将价值与爱好ˇ等同ˇ对他们的批评或变革没有提供任何有主见的立场。

这种政治秩序观点ˇ除了综合作爲社会成员个人的重迭利益之外ˇ不考虑任何公共利益的概念。政治家是掮客、谈判者、讨价还价者和调和者ˇˇ仅此而已。投合公衆利益不过是空洞的花言巧语;而按领袖本人对共同利益的观念行事ˇ则是傲慢的危ˇ表ˇ。

政治神话形成专门业务

从结构上讲ˇ专业人员和顾主的关系类似洛克学说的国家和公民的关系。国家和专业人员最初的权威是因反面的威胁而建立起来的。公民和顾主是他人行使权力的ˇ对被动的受益者。公民和顾主只有在这样两种时候才非常活跃ˇ即开始与结束ˇˇ关系建立与终止ˇˇ之时。这些结构上的ˇ似规定了洛克型社会契约和顾主同专业人员的契约两者间的其它ˇ似之处。后一种关系指ˇˇ极的自由ˇ它满足需要而不是追求理ˇˇ它倡导从业务的角度而不是从变革的角度去理解专业交换。

正如同国家以能够保护公民免受ˇ极因素ˇˇ如谋杀、不公正和盗窃的威胁ˇˇ而获得权力一样ˇ专业人员的权威主要来自保护顾主的福利不受威胁的能力。人们如果能够在自然状况下工作ˇ就是说ˇ不受专业人员和国家的干预ˇ处境就会好得很多。主权不受损害是理ˇ的事态。专业人员和国家是紧急状态下的産物。洛克型国家的産生是爲了对付威胁:孤立的个人所形成的集体无法克服的威胁。同样ˇ顾主需要专业人员帮助处理他本人能力和权力有所不逮的问题。当我们需要有人帮助同疾病、死亡、财産受损或监禁的威胁作斗争时ˇ我们得到的忠告是"你需要找医生"或"请一位好律师"。

专业权威是从反面的根源産生的ˇ这就使我们更加把专业人员的工作理解爲是对抗性的工作。ˇ代医生主要把他或她自己看成是反疾病、痛苦和死亡的斗争中的一名战士。医学是由病菌理论産生的ˇ并用军事名词来解释一切疾病和ˇ应的医务人员的任务。病人认爲自己是处于一种外来的、毁灭性力量的掌握之中ˇ因此他求助于战士ˇˇ医生ˇ后者的战斗技术和武器将把他从毁灭中拯救出来(病人有时甚至不信任医生而依赖偏方土药ˇ表ˇ出一种坚强的军人ˇ身精神)。

在美国ˇ对抗主义利用法庭斗争的主要条款来控制这个国家的律师业务。律师保护当事人免受他人和国家的侵犯。对抗主义在律师业务方面有两点不同于医生业务:第一ˇ诉讼委托人是人而不是什麽抽ˇ的东西;第二ˇ法律程序使专业人员经常在公开场合ˇ互对抗ˇ这是除学术界以外在其它需要学问的专门职业中不常见的景ˇ。

拥护律师行业中对抗制度的人们经常援引无权的、无财富的个人同国家君权抗争的事例。但是有才干的律师在已知的市场分配制度下ˇ总是爲大公司服务。穷人和中产阶级经常不能在法庭上申诉他们遭受的不平。分配制度下的不均和拖延战术经常使事情有利于权势者。

此外ˇ对抗性职业还在当事人中提倡一种唯信仰主义。法律的作用不再是宣称同胞应尽的最低义务ˇˇ指ˇ较高的正义行爲ˇ而是沦爲非正义行爲的便利的合作者。它使当事人知道他能怎样最大ˇ度地逃脱惩罚。

会计业比其它职业负有更大的公共责任。一个合格的公共会计师对一个机构财政方面的一切记录要保证其准确性ˇ但近年来ˇ会计师越来越经常地将他或她的基本任务解释爲顾主在反对竞争对手和税收的斗争中的私人助理。

当然ˇ新闻界大多用对抗性术语标榜自己。它的运作方式似乎是若不抽出被访问者的血便没有把工作做好。如果巧妙的图片或者闯入性的提问能有助于创造冲突ˇ爲什麽只满足于对冲突的报导?当然大公司的业务经理ˇ在充满敌意的环境中ˇ爲维护公司的事业ˇ在同竞争对手、工会、市场以及政府的较量中急于占得上风。那种服装表演式的哲学虽然早己过时ˇ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精神却仍然活在公司事业家的心中。甚至工程师在爲"征服"宇宙、时间和ˇ恶的自然条件带来的不便而设计技术时ˇ也滑进时尚的对抗。美国的技术进步是征服严酷自然环境并把它转化爲大量财富源泉的关键。和欧洲更爲适宜居住的温和气候环境ˇ比ˇ美洲具有寒暑两极的气候ˇ和大量无人居住的空间。科学家和工程师的工作是提供征服环境所需的武器ˇˇ集中供热御寒;空调降温减湿;火车、电话、汽车和飞机以征服空间;推土机开拓地面;竖井采矿;试管转变物质爲丰富多样的新品种;反应堆释放更丰富的能源。

WˇHˇ奥登(WˇHˇAuden)曾经说过ˇ在传统的欧洲ˇ自然界是有待驯化的动物ˇ但在美国ˇ则是应予屠宰的龙。这一比喻指出人类和环境之间的敌对性ˇ但是根据古老的神话也许诺将厚赏屠龙的英雄。一旦将龙杀死ˇ财富就从它那被打开的腹腔涌流出来ˇ不用管那遗留下来丑恶的尸体。美国人过去已习惯于把杂乱的城市、被破坏的风景、被污染的水和空气接受下来作爲战争代价的一部分。对于环境保护主义者ˇ征服的代价似乎太大了ˇ到后来总归要支付不起的。因此ˇ他们ˇ设法把放跑的龙找回来同ˇ实的龙作斗争。其它人ˇˇ目前掌握政权的人ˇˇ则深信ˇ同以往ˇ比ˇ这一仗更是非打不可。因此ˇˇ实的龙就是制止那些ˇ从当前环境中榨取财富的人们的联邦政府。联邦政府本身已成了敌人。必须把它从我们背上甩掉。

由反面因素造成的专业权威有三种不利的后果ˇ应促使人们另找更好的办法ˇ或至少在平衡与重点上作出某些改变。由恐惧造成的专业权威是难以ˇ制的;它是昂贵的ˇ并且最终会引起对抗性反应。

首先ˇ总的看来ˇˇ制代理人或代理机构的行动是更加困难ˇ因爲它们的权威来自同罪恶威胁进行的反射性的斗争。我曾在有关国家权力的问题上极力强调过这一点。同样ˇ仅仅建立在ˇ极基础上的专业权威很难维持在一定范围之内ˇ因爲病人和当事人都不能控制他们的恐惧。

这种动力在医学中最爲明ˇˇ因爲在一切恐惧中ˇ死亡的恐惧是最深刻和最普遍的。"听你的ˇ医生"ˇ这可能是差点丢掉性命的病人的慎重的服从。但是很快就变成"听从你要求的一切检查"ˇ及"听从你在医院中对我的一切安排ˇ因爲在这场斗争中我ˇ然需要你的帮助"。

同样ˇ律师爲其委托人受可能失去自由和财産的威胁而斗争时ˇ常常利用该危机的严重性。上诉的权利、证词的种种规定、案件同样或更加精明的律师的威胁ˇˇ这一切都可以激发一种动力ˇ其中ˇ斗争的需要压倒一切其它考虑。于是ˇ诉讼成了受害当事人的一种生活方式ˇ而律师的权力、控制和收费便ˇ应地增多。

在美国ˇ甚至高等院校也大多依靠ˇ极方面的理由来维护其权威。它把教育宣传爲逃避穷困和不安全的途径ˇ而不是走ˇ真理的道路。它ˇ一切接受高等教育者许诺扩大权力、控制和机会。大学变成了输送工具ˇ将年轻人送到更好的地方和更安稳的工作岗位;正如曾经将他们的父母从欧洲载送到充满机会的这块大陆的那些大船一样。教育制度本身宣传这些条件ˇ而且宣传得过多了ˇ以致成爲今天这样过度膨胀的企业ˇ不再能提供职业保证的许诺。其实ˇ连它本身的未来看上去也多少有些危ˇ。

然而ˇ即使爲克服专业行动的ˇ极影ˇ而作的努力也有助于专业权力的增长和服务费用的提高。首先人们需要职业专长俾能与生活、身体和财産受到的威胁作斗争ˇ人们还需要专业人员保护普通人免受发动这种斗争的种种奸诈力量的伤害。专业人员必须ˇ出一种制服敌对环境的技术ˇ然后ˇ再进一步ˇ出另一些技术去驾驭先前的技术。人们需要外科医生进行外科手术ˇ但是也需要麻醉师使手术安全ˇ以及征求第二位外科医生的意见以确定手术是否没有问题。如果证明手术有问题ˇ那麽就需要律师ˇ法庭起诉ˇ并要会计师计算费用。从ˇ极方面産生出来的权威收取高额费用ˇ甚至ˇ努力控制费用ˇ还不可避免地産生对专业人员的愤慨情绪。专业人员的权威和信誉是很高的ˇ但又是不稳定的。医生和律师是发泄愤怒的物件。如果专业人员由于不称职或贪婪致使他们有责任抵制的那些东西落在病人或当事人身上ˇ他们就将受到报复。由于危ˇ很大同时又由于一个单独的从业者的衆所周知的无能ˇ使得一些机构遭受损失ˇ专业人员便迅速地把受到危ˇ的同事保护起来ˇ就ˇ一群ˇ围着一头受伤的大ˇ。

这种契约模式中ˇ病人-当事人的暂时被动地位加强了公衆的愤慨。因爲病人-当事人只在两点上是主动的:ˇˇ选择专业人员和解除这种联系。他感到这种关系是他的自主权的丧失;他既服从医生又对服从感到不愉快。再者ˇ病人的被动程度ˇˇ疾病袭击、专业人员服侍和所使用的医药技术三重被动ˇˇ使病人似乎对所追求的目的丝毫不起作用。专业人员提供的是産品ˇ或许在开头时被人们以感激的心情接受了ˇ但是这种感激容易很快地变爲失望和愤慨。因此病人只有在同专业人员解除联系或对治疗失当提出诉讼以爲报复的时候才再度积极起来。

我怀疑对抗主义是否能从美国人的生活中切除。不能指望美国人自己对自己的个性作切除手术。即使动手术ˇ其后果也不见得就完全理ˇ。对抗主义不纯粹是破坏性的。认爲新闻记者必须ˇ权贵挑战ˇ或者律师应爲穷人伸张正义的ˇ代化观念ˇ可以追溯到西方最古老的宗教和文化传统。希伯莱的预言家谴责有权势者并以帮助寡妇、孤儿和异ˇ人爲上帝自己的任务。索福克勒斯爲我们创造了安提戈涅ˇ也许是所有文学中最感人的律师。

当民主把忠实于顾主解释爲社会义务时ˇ它反映了这些最古老的观念。民主制度保护并服务于那些与社会发生矛盾的人ˇ或其不幸经历超出常人ˇˇ之外者。实际上ˇ在民主制度下ˇ尊严有时也是错误的ˇ而专业人员职责的一部分ˇ就是尊重这种尊严。对抗主义固然有其困难ˇ但政治极权、新闻沦爲国家的喉舌ˇ以及法制体系中的辩护、检察和司法职能之间区别的ˇ失ˇ也是不可取的。

虽然全部取代对抗主义也许是不可能和不合适的ˇ但弥补它的缺点则是必要的。此外ˇ有迹ˇ表明ˇ一种更多合作、较少对抗的模式和更带批判性、较少指控性的作风是可行的。

首先ˇ应当指出ˇ人们不能在社会结构中完全免除对抗因素。一切由积极因素産生的权威都含有ˇ极的一面。由至善産生的国家不能没有一些关于军事或警察力量的后备。维护病人健康爲己任的医生必须经常解除他们的痛苦和防止死亡。教育制度的积极目的也必须包括纪律和审查制度等ˇ极活动ˇ任何教育制度都不能没有这些内容。

然而ˇ一个社会在精神和气氛上跟教育制度是有很大差别的ˇ要看其积极目的与ˇ极目的孰爲优先。教室也各有不同ˇ在很大程度上要看究竟是纪律服从教育ˇ还是纪律本身是教育的秘密目的。当医务界占统治地位的是解除痛苦和防止死亡而不是追求健康时ˇ医疗任务就有了实质性的改变。当促使国家或职业关系的出ˇ不是由于排斥邪恶而是由于吸引善良它要办的事情看来是不一样的。

此外ˇ有某些朝着较积极方面运动的迹ˇ。在ˇ代ˇ病菌理论已趋ˇ于把各种疾病按照军事模式处理。但是今天人们已经清楚地知道健康的取决因素ˇ比卓越战斗取得胜利结局的因素要多得多。它需要以积极的态度来重新养成一些习惯和经常摄取健康所需的养料。需要强调预防、康复和长期摄养ˇˇ而不只是急救医疗。

甚至司法部门内部也未尝没有改革家。马文ˇ弗兰克尔法官在其论文"寻求真理ˇˇ一个仲裁人的观点"中不选择欧洲以法院调查爲主的法制ˇ而极力主张应给法官配备自己独立的调查员ˇ以便能够更好地搞清事实真ˇ作出公正的判决。如此ˇ法庭将是审讯的场所而不只是争论的舞台。在审讯中ˇ律师是独立的代理人ˇ而不是受雇用的图利者。法官有责任弄清事实真ˇˇ作出公正裁决ˇ而不是行使仲裁人的最低ˇ度的职能ˇ只保证控辩双方根据彼此同意的法则进行辩论。

再有ˇ库塔委员会提交美国律师协会讨论和最后批准的《职业行爲新模范规则》试图矫正既存的不平衡状态。委员会从极端的对抗模式后退ˇ改用"勤奋"一词代替宗教词汇"热忱"ˇ作爲衡量律师对其当事人忠诚的程度。更重要的是《新模范规则》不再(ˇ旧规范那样)把法庭上的争辩作爲律师的主要职责。在罗列律师的任务时ˇ新规则把律师作爲顾问和咨询的作用放在法庭辩护人的职责之前ˇ并将其法律职责扩大到包括咨询、辩护、协商、评审和仲裁。(这一重点转移大体上ˇ当于医疗方面有人建议的从急救ˇ预防、康复和长期治疗方面的转移。)虽然其后律师协会对委员会建议的修改充分说明领导上继续信奉对抗主义ˇ但总的来说ˇ这一事件ˇ示出其它呼声的存在。

可以肯定地说ˇ对专业人员的任务应该取得积极的理解ˇ这就要求对他们同他们的患者、顾主以及ˇ费者之间的关系用更较革新的眼光来加以理解。倘若医生的目的不仅在于防止死亡而是追求健康ˇ那麽他们必须寻求同患者在保健方面更加积极的合作。医务工作要求变革习惯而不仅是作出一些重要服务。

同样ˇ律师对咨询和协商的任务应该理解爲比用其它方法追求法庭效益更爲重要。库塔委员会实际上主张ˇ律师ˇ作爲咨询人员和协商人员ˇ对委托人负有道义上的劝告责任ˇ而不只是提供法律技巧。在政治领域中ˇ解决国家能源需要的问题ˇ从长远考虑ˇ不能简单地通过愈益肆意掠夺自然的办法ˇ而应通过政治领袖和公民共同努力来变革国民习惯。

当然ˇ变革一词将唤起对家长式统治的忧虑。只要一提到医生、律师、经理和政治领袖致力于变革习惯(而不仅是满足需要)ˇ人们就担心重新出ˇ美国历史上曾经出ˇ过的专横跋 扈的权威人物。我们回ˇ起清教徒在精神上殷勤亲切、同时又狭隘拘谨的家长作风;我们都熟知许多专业人员常摆出"老子最行"的架势。我们都忍受过专业人员就其观念进行的无知宣讲ˇ而我们却宁愿付给他们服务费用ˇ好由我们自己干自己的。

此外ˇ爲变革作出的努力在多元制问题上遭受了失败。由各种不同成份和职业的人构成的社会无法将太多的精力用于改革。我们选择公民拥有充分自由权这一主张不是境况更好吗?按照这一主张ˇ把机构与职业团体大部分ˇ于爲有用的目的而工作。爲什麽不设ˇ我们之中整个社会都不过是实用的ˇ而不是道德的其职能只是满足我们的需要而不是在我们中间孕育要有杰出成就的抱负?爲什麽不依靠机制而依靠见识能力来处理互ˇ矛盾的利益呢?

变革型的领导若不把教学列爲多元社会的主要组成部分ˇ必将ˇ入上述困难之中难以自拔。因此在结束本文之际ˇ我ˇ就教师职业问题说几句话。没有一个医生能从事预防康复和长期治疗而不教导其患者的。处方上的文字犹如ˇ法前的绪言ˇ它们帮助我们解释整个过程的意义。教导有助于患者痊愈ˇ使病痛者和精神错乱者恢复健康。

其它职业也必须实行教导。护士和社会工作者如ˇ工作做得好ˇ就必须教导其病人和当事人。律师当然是以起草契约和出庭辩护爲其委托人提供技术服务ˇ但也必须对诉讼委 托人进行教导。司法事务中的劝告ˇ其功能ˇ当于预防医学。如果美国总统未能做好美国ˇ法从未提及的职责ˇˇ国家的导师ˇ那麽ˇ他的ˇ法权力就将受到损害。总统的职责也许不再是第一流的传教士ˇ但吉米ˇ卡特任职总统ˇ却证明了这样的ˇ实ˇ 即ˇ我们面临的困难是没有一个领袖懂得怎样行使其总统职责、充当全国人民的最好的导师。

如果一个专业人员最后必须成爲一个好教师而不是一个技术人员-战士ˇ那麽ˇ我们就需要重新考虑大学和专业教育中文科教育的若干方面ˇ后者的责任是要培养优秀的教师品质ˇˇ批判性的研究能力ˇ直接掌握所学科目的能力并有与人分ˇ这一学科知识的愿望ˇ言词流畅ˇ关心自己的教学对ˇ。至少从理论上讲ˇ要求专业人员具有文科的基本知识ˇ就应该培养出善于教学的人。然而ˇ遗憾的是那些办学人士却认爲ˇ他们的毕此生中只有少数人将当教师。因此ˇ他们把教学当成一种独特的职业。当然ˇ教学是一种特殊的职业ˇ但同时ˇ文科教育的目的和宗旨应是造就优秀教师ˇ无论学生将来是否从事教学职业。非人文学科的专业人员ˇ即使他们从事的是高深奥秘的工作ˇ也必须进行教学ˇ否则他们怎能成爲他们传统的继承者和传递者ˇ并且成爲他们的艺术的适当的从 业者和诠释者呢?

(孙世裕译ˇ汪培基校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