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爱情与婚姻

 

“发ˇ自然”并不是仅靠个人就能实ˇ的。对个人成长和自我实ˇ的追求ˇ必然导致个人与他人建立关系ˇ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爱情与婚姻。然而ˇ爱情和婚姻越是被看作丰富的心理满足的源泉ˇ就越是脱离了社会角色和社会机制的客观格局的紧密关系。而随着自发的人际亲密关系日益成爲人们将遍的理ˇˇ社会角色的正式责任和义务也逐渐被视爲可能抑制这种亲密关系的ˇ极的东西了。(1)?如果主要从心理满足的角度看待爱惜与婚姻ˇ就可能无法继续发挥婚姻和爱情作爲联结个人与社会的稳定的、ˇ互承诺的纽带的传统功能。我们将从本章看到ˇ种种不无冲突的爱情婚姻观所造成的紧张ˇ 已经成爲美国社会的一个通病。

 

女性的领域

托克维尔强烈认爲ˇ爱情和婚姻具有积极的社会功能ˇ他认爲ˇ家庭同宗教以及民主政治参与一起ˇ形成了和缓美国式个人主义的三大屏障。家庭是他对美国人的“心理习惯”进行研究的一个中心课题ˇ因爲传统习俗首先就是在家庭内部进行灌输的。有时ˇ他在谈到家庭这个领域对美国民主的成功的重要性时ˇ甚至会变得得意忘形起来ˇ

“从我这方面看ˇ我可以毫不犹豫地说ˇ虽然美国妇女从不离开家庭的小天地ˇ甚至有些方面附属性还很强ˇ但她们的地位无处不使我感觉还是很高的……。如果有人问我这个画家取得非凡的繁荣和蒸蒸日上的国力的主要原因是什麽ˇ我就会回答ˇ这是应归功于美国妇女们优秀素质”(2)

托克维尔认爲ˇ宗教在美国的作用部分取决于它对妇女的影ˇ力。他说ˇ宗教“的确引导着习俗ˇ并且通过约束家庭生活对国家起约束作用”。美国习俗严苛虽源自宗教ˇ但并不是通过宗教对人们的直接影ˇ産生的。在美国ˇ

“宗教往往无力抑制人们被命运爲他们安排的无数良机所诱惑。宗教并不抑制人们一心要发财致富的强烈欲望ˇ但它对妇女思ˇ的控制却是无可比拟的ˇ而社会习俗的主要创造者却正是妇女。毫无疑问ˇ纵观世界各国ˇ只有在美国ˇ婚姻关系才受到最大程度的尊重ˇ也只有美国人ˇ才具有最高尚、最真挚的婚姻幸福观。(3)

自托克维尔以来ˇ世事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ˇ本章将对这些变化作出探讨。不过ˇ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开始酝酿关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日臻成熟的婚姻家庭观ˇˇ即托克维尔准确把握的婚姻家庭观ˇ虽然受到批评和替代性试验的挑战ˇ但至今仍在许多方面保留了它作爲美国人主导理ˇ的地位。(4)ˇ代美国家庭的这种结构一直被称作“家长制的”家庭结构ˇ但这个提法用在这里既不准确ˇ也无补益。它适用的对ˇ应爲更早一段时期的家庭生活ˇ即从殖民地时代到十八世纪末(ˇ村地区还要晚一些)。那时ˇ家庭是一个经济合作体ˇ丈夫、妻子、儿女们并肩劳作ˇ或耕耘于农场ˇ或经营于商店ˇ都是爲了全家的共同利益。这种家庭结构中的丈夫兼父亲的确是一家之长ˇ主持“家政”ˇ负责家庭内部的和睦与秩序ˇ决定孩子的职业和婚配ˇ支配妻子的财産、甚至工资ˇˇ如果有工资的话。诚然ˇ十九世纪初开始出ˇ的新型家庭并不是平等型家庭ˇ但家庭成员的自主性大大增强了。父亲对子女的控制权受到极大ˇ弱ˇ子女基本上可以自行选择职业和配偶。夫唱妇随的局面再也不复存在。在一定程度上ˇ妇女有自己活动的天地ˇˇ“女性的领域”ˇ与丈夫是“分开但是平等”的。这种新的家庭形式是新兴工商业经济的直接産物ˇ因爲男人们必须离家外出ˇ走进建功立业的男性领域。这一变化ˇ使衆多的女性丧失了原有的经济功能ˇ无法继续爲家庭事业直接出力ˇ而局ˇ在管理家庭内部经济的范围ˇ但她们的地位却有了提高。随着财富的集聚ˇ妇女学会了识字ˇ可以接受正式教育(虽然主要是在“女校“就读)ˇ也可以参与社会上自愿性的结社生活(但一般只ˇ于同宗教事务有关的社团活动)。(5)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大量以妇女爲对ˇ的文字ˇˇ作者多爲牧师ˇ反映出与托克维尔ˇ同的态度ˇ赞美“女性的领域”和谐、友爱、充满ˇ身精神ˇ是与自私自利、伤风败俗的“尘世”截然不同的天国。正是在这段时期ˇ家庭作爲“无情世界中的庇护所”的观念脱颖而出ˇ 逐渐取得统治地位。这种观念迄今仍是我们最近访谈过的人所共有的。

十九世纪初开始截然分开ˇ并在当代美国人心目中依然存在的两个“领域”ˇ以及两者之间的鲜明对照ˇ是我们组织我们的世界最根本的方式之一。戴维ˇ施奈德和雷蒙德ˇ史密斯认爲ˇ家庭是一个“充满持久团结的”领域ˇ是充满焦虑、竞争、成就至上的职业领域的对立物。(6)在家里ˇ每个人都无条件地被接受ˇ这在职业和政治的世界里几乎是闻所未闻的。美国人虽然知道今天的家庭往往并不ˇ他们所期冀的那样牢靠ˇ但仍然从这一对照出发看待家庭。家庭是爱和幸福的所在ˇ是人人都可信赖的所在。在公衆活动领域ˇ家庭以及各种家庭式的关系ˇ仍是人们极力推祟的东西。

如前一章所述ˇ美国人是非常注重独立和自助的ˇ而着重ˇ互依存和互ˇ接受的家庭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存活下来ˇ真是难能可贵。从许多方面看ˇ家庭代表的是一种历史比较悠久的生活形式。以家庭爲单位的工作ˇ与当代工商业信守的时间律不同ˇ它仍然是以所干的活计爲基准ˇ工作性质随晨昏季节的变化而异ˇ因个人需要及其变化而异ˇ并将劳动和社会交往融爲一体。(7)南希ˇ科特曾说过一番话ˇ虽是针对十九世纪早期生活而发ˇ但他看问题的角度今天仍在一定程度上适用ˇ

“虽然成年妇女工作的社会环境发生了变化ˇ但它基本上保持了此前男女两性共同的传统工作方式和工作场所。凡是必须接受时间律和专业分工的男人ˇ大概已经开始觉察到他们的工作与妻子的工作是不同的。或许ˇ他们会把眼光集注在“ˇ代前”妇女家庭劳动残余的那些方面ˇ由于那时的工作满足的是当前的需要ˇ因而是易于把握、心里有数的ˇ它所代表的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工作”ˇ而是“生活”ˇ是存在的一种方式。”(8)

科特指出ˇ家庭同时标志着一种较旧的道德结构ˇ“妇女的家庭服务ˇ是家庭成员对等服务传统中唯一保留下来的东西。”(9)因此ˇ在男人的工作日益变成事业或职业的同时ˇ女人的工作仍然停留在传统的意义上ˇ女人工作的成败ˇ本质上仍以它对共同利益的贡ˇ大小论定。美国牧师们和我们的法国哲学家所推崇的妇女作用ˇ正是她们的无私精神和关怀他人的一面。他们以男人们自我膨胀的个人主义ˇ对照ˇ把女性的家庭式道德同基督精神和共和主义美德联系了起来。他们认爲一个自由社会的未来ˇ靠的是培养家庭式道德ˇ并由母亲把这些道德传授给孩子ˇ由妻子应用这些道德力量来约束丈夫。妇女道德优势在ˇ代商业社会的代价ˇ就是她们丧失了自身的自由ˇ无法参与公共生活ˇ这一点早在十九世纪初期就已经十分明ˇ了。托克维尔曾经赞叹过独立自助的美国少女ˇ说她们在公共生活中具有比欧洲少女强得多的自立能力ˇ却居然自愿进入婚姻这种终生性束缚制度ˇ不怕婚姻把她们囚禁在一个虽不失高尚然则有所ˇ制的领域。(10)也许ˇ妇女作出这种选择ˇ并不ˇ托克维尔以爲的那样轻松ˇˇ“婚姻创伤”并不罕见ˇ若伤至极处ˇ还可能致使女性终生不嫁。(11)?然而ˇ美国妇女确实接受了大部分家庭生活和“女性领域”的观念。早期的女权主义者一方面要求妇女扩大对公共生活的参与ˇ争取妇女的平等权力ˇ同时又极力主张公共生活应该吸取更多的家庭美德。

家庭生活的核心是一男一女、一夫一妻、一父一母之间的关系。联结婚姻伴侣的夫妻之爱ˇ逐渐生长爲父母与子女之爱。正是这种爱的典型美德ˇ致使家庭表ˇ爲某种高于ˇ世道德的道德场。更确切说ˇ妻子对丈夫、母亲对儿女的“无私的爱”ˇ过去一直被视爲道德本身最ˇ明的典范。

男女情爱还可以産生出另一套引伸意义ˇ从而给我们这个发展中文化的家庭增添了一层新义。爱情不仅蕴含着家庭道德ˇ对于职业世界不道德的意义ˇ而且蕴合着感情ˇ对于算计的意义。妇女作爲家庭领域的首要居民ˇ具有我们已经指出的各种部分属于表ˇ主义而非功利主义倾ˇ的特征。十九世纪区分这一不同的典型办法ˇ就是把女人比作心ˇ将男人喻爲脑。女人行事依情ˇ男人行事据理。(12)然而心脑之分ˇ并不完全是对女性的轻蔑ˇ浪漫主义运动就曾高扬情感ˇ贬抑理性ˇ认爲情感才是真正的人性的丰富源泉。据过去的说法ˇ女性敏感、快活、富ˇˇ力ˇ男性睿智、坚毅、耐劳苦。

无论男女角色的两种定型之间多麽不同ˇˇˇ而且这种区别似乎在十九世纪中叶最爲突出ˇ男性在一个至关重要的方面ˇ必须参与其它方面完全属于“女性的领域”。爱情ˇ然出于心ˇ而不是发自脑ˇ而爱情无论对于女性还是男性ˇ都是婚姻的首要基础。即便在婚姻主要由父母包办的十七世纪ˇ男女婚后也必须ˇ互培养感情ˇ夫妇之爱ˇ根据清教教义规定ˇ“是上帝赋予所有夫妇的一ˇ义务。”(13)到十九世纪时ˇ男女情爱已被当时的文化接受爲选择配偶的基础ˇ而理ˇ婚姻中的爱情ˇ则被认爲是终生不渝的。或许ˇ用表ˇ式个人主义去概括十九世纪的婚姻ˇ得老一套ˇ尽管我们今天区分表ˇ式个人主义与功利式个人主义的完全不同的全套用语和概念ˇ在当时已经开始使用。但是到了二十世纪ˇ婚姻在一定程度上与包容性的家庭生活发生了分离ˇ因爲婚姻这时对中产阶级ˇ当一部分人来说ˇ已不再是生儿育女的同义语。因此ˇˇ在的婚姻已经变成体ˇ表ˇ式个人主义的场所ˇ或者如我们在前一章所说ˇ变成了一个“生活方式圈子”。

总之ˇ十九世纪初以来美国家庭的变化可以归纳爲亲属关系网的缩小ˇ和个人决策范围的扩大。这一归纳尤其适用于美国社会的中产阶级ˇ甚至也包括今天的中产阶级ˇ至于上层和下层的情况则不如中产阶级明ˇ。“核子家庭”并不ˇ这一比喻的某些过分热心的解释者所说的那样“与世隔绝”ˇ但同核子家庭以外的亲戚联系的疏密ˇ不仅取决于地理的远近ˇˇ在我们这个流动性很大的社会这可不是个ˇ当然的因素ˇˇ而且取决于个人的偏好。一旦孩子离家独立之后ˇ就连父母同子女的来往也是需要通过各方商谈决定的问题。

家庭内部个人决策范围日益扩大。比方说ˇ终生不结婚ˇ已不再被看作是不光彩的事情。社会上对独身者的压力并非没有ˇ但似乎比英国历史上任何时期都弱。大多数人仍然ˇ结婚ˇ但并不觉得非结婚不可。此外ˇ谁也不觉得非生孩子不可。是否要孩子ˇ要几个孩子ˇ都是个人有意识地作出抉择。虽然多数美国人希望要一个以上的孩子ˇ但除个别情况外ˇ儿女成群的家庭已经成爲历史的陈迹ˇ最后一点ˇ人们可以离弃自己不满意的婚姻ˇ离婚作爲解决婚姻生活不美满的一个办法ˇ包括涉及年纪轻轻的孩子的婚姻ˇ今天爲人们所接受的程度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得多。(14)

那麽ˇ若从托克维尔所说婚姻和家庭是抵御个人主义的屏障的角度看问题ˇ这些变化究竟意味着什麽?今天ˇ爱情至上的家庭和金钱至上的世界之间的对照ˇ理应只会比托克维尔时代更加鲜明。但个人主义不以家庭外部有ˇ内部也有。家庭中个人的自由选择ˇ在托克维尔的时代就已经超过了从前ˇˇ在更成了家庭中仅除稚童外的所有成员决策的特征。“女性的领域”的观念虽然得以存留下来ˇ但遭到了严厉的批评ˇ特别当它被用来ˇ制妇女参与职业世界或者在婚姻关系中否定她们的平等权利时ˇ谴责尤其激烈。男人和女人都希望维护“家庭的价值”ˇ但男女之间更大程度的平等的正义性ˇ也得到普遍承认。上述各种变化对我们访谈的对ˇ産生了什麽影ˇˇ他们怎样看待自己生活中的爱情与婚姻呢ˇ

 

爱情和自我

美国人认爲ˇ爱情是持久关系的基础ˇ1970年的一次调查发ˇˇ96%的美国人抱有两人共同生活、共同组织家庭的理ˇ。1980年再度提出这一问题时ˇ持上述观点的人所占比例不变。但是ˇ在1978年的一次全国性抽查中ˇ对“今天大多数准备结婚的人是否期望他们的婚姻维持一辈子”的问题ˇ60ˇ的人的答复是否定的。(15)看来ˇ爱情和守约虽然理ˇˇ却并非易事。因爲ˇ美国人除了信奉爱情外ˇ还信奉自我。确切说ˇ如我们在前一章看到的ˇ外在于自我的行爲标准几近于零。维系我们婚姻的爱情既然以主观随意性爲基础ˇ就难怪我们认爲今天的婚姻已非易事了。

然而ˇ当一切顺利时ˇ爱情ˇ得是那麽自然ˇ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爱情关系的好坏ˇ取决于它是否“行得通”?是否让人“觉得对味”ˇ是否让人觉得“又自在又舒服”。罗旺夫妇已经结婚十二年了ˇ有两个孩子。他们是高中时的恋人。当问到他们是怎样决定结婚时ˇ弗雷德ˇ罗旺说ˇ“当时也没怎麽讨论过这事”。马吉从一开始就“是我ˇ娶的那种女孩”ˇ“关系发展了一个阶段后”ˇ他就认定“我们的关系终究会朝这个方ˇ发展的。。一个人之所以跟另一个人结婚ˇ终归有他的理由ˇ无论是实际的还是浪漫的ˇ但理由往往都是过后才去ˇ的。关键是这种关系要越来越让人觉得自然、对头。与其说是选择ˇ不如说是顺其自然ˇ然后接受事实。马吉ˇ弗雷德的妻子ˇ说结婚前她就觉得弗雷德就是她的“意中人”。“就ˇ他说的ˇ谁也没说什麽ˇ但心里都有数。弗雷德一开始就是‘我的那位’。他就是‘我的’。”他们“从中学起一直就没断过ˇ”就连她上大学时ˇ试着跟别人约会ˇ“我当时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ˇ因爲我知道自己爱着弗雷德ˇ根本不ˇ同别的人在一起。”

如果一个人对某个关系“感觉够好”ˇ 寻求“爱情的真谛”就变得毫无意义了。因爲归根到底ˇ人们所追寻的无非是要自己“觉得合适”。就ˇ弗雷德说的ˇ “它就让你觉着好ˇ就ˇ人掉进漩涡里身不由己一样。这种事就是那样。没有什麽好决定的ˇ所以也就没有什麽不能确定的了。”弗雷德和马吉所敍述的那种关系看来是那样自然ˇ那样质朴ˇ因而给人一种势在必行、势不可挡的感觉。对他们来说ˇ他们之间的关系具ˇ的是一种深刻的自我个性感ˇ从而也是自我在世界上找到了恰当位置的感受。爱情具ˇ的是一个人真正的自我。在爱情这种自发的、自然的关系中ˇ自我既落到了实处ˇ又是自由的。

然而ˇ并非每一对夫妇都能ˇ受到弗雷德和马吉之间那种融洽确定的爱情关系。但大部分夫妇也都希望自己的婚姻关系既是自发天然的ˇ又是坚实可靠的ˇ既是自由的ˇ又是亲密的。许多人认爲共ˇˇˇ包括思ˇ、感情、事物、价值和生活目标的共ˇˇ是爱情关系中最大的美德。南ˇ普佛茨ˇ一个四十四五岁、离了婚的秘书ˇ谈了她多年独居后又深深ˇ入情网的情况。“我觉得关键是分ˇˇ感情上真正的分ˇ。我从未对别的男人産生过这种感觉。”南知道她之所以爱比尔ˇ是因爲“我解除了一切防范ˇ跟他在一起我真能做到是怎样就怎样ˇˇ非常、非常舒服。ˇ使坏就使坏ˇˇ逗逗就逗逗。ˇ发傻就发傻。我从不担心ˇˇ也不必担心ˇ反正我不担心他会怎样反应。我就是我。自由自在的我。”由此看来ˇ自然地共ˇ真正的自我ˇ乃是爱情的真谛之所在。

然而ˇ作爲实ˇ爱情的前提的分ˇ本身ˇ又可以对自我构成威胁ˇ因爲一个人如果过分地与人分ˇˇ就有可能“失去自我”。南上次结婚后一直爲这个问题伤脑筋ˇˇ在仍苦于难以在分ˇ与独立之间达成合适的平衡。“七、八年前ˇ那时我还没有同比尔的关系ˇ我特别喜欢赖在别人身上ˇ好ˇ恨不得把人给吃了似的。我希望他们完全属于我ˇ我也完全属于他们ˇ根本没有个性可言。融合在一起……结果把我自己丢了ˇ一点个性都没留下。”

又是怎样在爱情中“丧失”自我的?丧失自我后又会有什麽后果?南说ˇ她丧失“自己的目标”后就失去了自我。开始ˇ她的婚姻“很好。那时候ˇ互之间真是有予有受。真的。有一天我们第一次一起去滑冰ˇ但我不喜欢滑冰。结果从那以后他就一个人去滑。我就干些我自己ˇ干的事。”由此看来ˇ不丧失自我同具有自己的兴趣感有关。失去的东西ˇ是一系列互不关联的偏好以及追求这些偏好的意志。南生孩子后ˇ一心一意扮演起妈妈的角色ˇ再也无心伸张自我了。她变成了“一个可以不加理会的人ˇ又呆板又乏味ˇ对什麽都提不起兴趣。唉ˇ我那时真糟透了。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百般顺从他人需要的后果是具有讽刺意味的ˇ你越是顺从ˇ就越是变得平庸、乏味ˇ就越会失去自己的吸引力。南的故事之所以别具意义ˇ是因爲她的行爲完全符合早年关于“女性的领域”的思ˇˇ即无私的奉ˇ是作妻子的理ˇ行爲。然而ˇ放弃自我ˇˇ注意从强调“无私”到“放弃自我”的微妙变化ˇ对当代中产阶级来说ˇ如南的例子所示ˇ可能导致原来被人所爱的那个自我的丧失ˇˇ弄不好连丈夫也保不住。

梅琳达ˇ达ˇ思尔瓦比南ˇ普佛茨年轻ˇ刚结婚几年ˇ也以类似的方式敍述了婚后头几年遇到的种种困难。她扮演的完全是个贤妻角色ˇ不断地ˇ讨丈夫欢心。“我所知道的唯一的行爲方式ˇ就是我母亲作妻子的方式。我认爲既然你爱你的丈夫ˇ就可以爲他做一切事。这是你ˇ他表示你爱他的方式ˇˇ也就是当个好妻子ˇ而且担心你不做这些事就不是个好妻子ˇ甚至不爱自己的丈夫。”由于一心ˇ做个好妻子ˇ梅琳达忘了把“自我”放进她的婚姻里。她一心ˇ“ˇ托马斯表明我爱他ˇ”结果“完全不顾自己ˇ什麽ˇ一心琢磨他ˇ什麽。其它的一切统统扔到一边去了。”被梅琳达“扔到一边去”的ˇ是表达自己的意见、按照自己的判断ˇˇ包括怎样才能最好地讨丈夫欢心ˇˇ行事的意愿。

后来梅琳达ˇ婚姻顾问求教ˇ终于认识到她的婚姻问题与其说出在丈夫身上ˇ不如说是她丧失了自我造成的。“我老在ˇ他要什麽ˇˇ如果我按他的要求做了他就会更加爱我。直到托马斯和我一起去找顾问ˇ我才开始意识到自己不愿意表达意见ˇ我做的事情都是爲了他ˇ而忽略了自己的事。我原ˇ做了让他高兴的事ˇ结果反而使他把我越看越扁。”依此看来ˇ自我意识和自我欲望意识的丧失ˇ可以造成个人吸引力和ˇ力的丧失。要爲之所爱ˇ就必须伸张自己的个性。梅琳达只有在“自我感觉好了”的时候ˇ才能“给我们的婚姻带来福音”。因此ˇ具有独立的自我ˇ是充分参与人际关系的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

总而言之ˇ爱情给美国人造成了一种两难境地。一方面ˇ爱情是个性和自由的集中表ˇ。另一方面ˇ爱情有亲密、互补和分ˇ的特性。在理ˇ的爱情关系中ˇ爱情的这两个方面是融爲一体的ˇˇ它既是绝对自由的爱ˇ又是完全分ˇ的爱。只可惜在自由个体中间这种完美的和谐实在很少。在有些人看来ˇ爱情关系中分ˇ和责任的成分ˇ常常会吞噬个性ˇ使得她(常常是她而不是他)看不到自己的利益、意见和愿望。不无讽刺的是ˇ爱情既然理应是自由个体作出的自发选择ˇ一个“丧失了”自我的人就不可能真正地爱ˇ也不可能对真正的爱情关系作出促进ˇ此外ˇ丧失自我意识ˇ还可能遭到亲爱者的利用ˇ甚至爲亲爱者所遗弃。

 

自由和义务

综上所述ˇ美国人面对爱情作爲个体内心自由的自发表ˇˇ作爲一ˇ本质上属于个人的、因而必然带有主观随意性色彩的选择ˇ与把爱情作爲超越于爱侣双方眼前的感觉和欲望之上而体ˇ根基牢靠、ˇ互承诺和承担义务的理ˇ之间ˇˇ得左右爲难ˇ无所适从。爲了找出这些概念的内在逻辑ˇ我们首先对比一下两种认识爱情的方式ˇ每种方式都只强调了左右爲难的一个方面。一种方式是以义务爲基础的传统的爱情婚姻观ˇ我们发ˇ某些福音派基督徒强烈地持有这一观念。另一种方式我们叫作心理分析观ˇ主要是心理治疗专家及其治疗对ˇ们的观念ˇ但至少在整个中産阶级主流思ˇ中ˇ影ˇ十分广泛。

福音派基督徒同持心理分析观的人一样ˇ也对如何协调爱情的自发性和情感性的一面同爱情引起的义务的关系犯难。不过ˇ对基督徒们来说ˇ这一矛盾ˇ然是通过偏重义务来解决的。拉利ˇ柏克特ˇ一位年轻的福音派牧师ˇ在谈到他如何劝说那些找他来诉说有关亲密关系方面的困难的单身青年时说ˇ“我认爲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ˇ当他们用浪漫的眼光看待这种关系时ˇ他们完全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的。这恰好是《圣经》坚决反对的东西。他们总在说ˇ我也总在教ˇ我们可以对他人有一种基本上属于无私的爱。我们必须学会它。它实际上是一种意志的体ˇ。我必须决心走出去ˇ用行动、用意志去爱人ˇ去造福于人ˇ这倒不是因爲这样做总能给我自己带来乐趣ˇ而是因爲这是上帝的意旨。耶ˇ说过ˇ‘要爱你的敌人’。这是他的一句名言。他说这句话ˇ并不是要支配我的感情或热情ˇ因爲他无从这样做。但是他可以支配我的意志、我的决策过程和行动ˇ如果我愿意听的话。”这样一来ˇ爱情就变成了意志和行动的东西ˇ而不是情感的东西了。一个人虽然不能强制自己的情感ˇ但可以学会服从上帝的意志ˇ无私地去爱别人。并且ˇ这种服从并不一定会与个人自由发生冲突。通过培养和造就个人的意志ˇ基督徒们可以化义务爲己之所欲。人们就能够“把自己的生命看作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ˇ在这一过程中ˇ只要他们奉“耶ˇ爲典范”ˇ奉“耶ˇ的道德爲自己的道德”ˇ就会“越变越无私”。“而且整个过程都是发自本心ˇ而非迫于压抑的。到那时ˇ他们对上帝的爱ˇ就会变成爱他人的原动力”ˇ拉利接着说。根据基督教的爱情观ˇ自由选择和义务可以结合ˇ但义务是第一位的。而且ˇ出于对上帝的爱ˇ人可以把自己的义务变成自己的欲望。

由于基督徒认爲爱情不单纯是感情的事ˇ爱情的表达也主要不是通过内心的、感情的形式而是通过行动来实ˇ的。“《圣经》上一再说ˇ如果你只爱在嘴上ˇ不爱在行动上那你就是个僞君子。”对基督徒来说ˇ爱就是把他人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利益前面。利害冲突的极处ˇ也便是爱的典范的极致。

对福音派基督徒来说ˇ持久的婚姻关系承诺的一个关键方面ˇ既包括感情关系ˇ也包括意志关系。感情作爲建立持久关系的唯一基础ˇ实在太不牢靠ˇ所以基督徒们必须把感情放在第二位ˇ或者驯服自己的感情ˇ而听从理性的指挥。勒斯ˇ纽曼ˇ一位刚结婚几年的年轻商人ˇ是一所福音派教堂的活跃分子ˇ而且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他在敍述他的婚姻情况时说ˇ“原来我以爲爱全是心里的事ˇ全是身心感应的事。ˇ在我知道了ˇ身心感应可以是个好的开端ˇ但唯一能够使爱情持久化、纯洁化并成爲婚姻基础的东西ˇ是迫使这种身心感应在ˇ互之间持久不衰的思ˇ上的决定。我认爲真正的爱情应该是既有身心感应ˇ又有两个人有意识地努力去做对两个人而不是只对其中一个人最有好处的事情的思ˇ决心。”感情是可以通过有意识的选择得到维持ˇ甚至进行培养的。有了这种“思ˇ上的决定”ˇ就可以保证光凭感情所不能实ˇ的亲密关系的持久和稳定。霍华德ˇ克罗斯兰德ˇ一位农村出身的科学家ˇ拉利ˇ柏克特的福音派基督教堂的活跃人物ˇ也提出了协调感情和义务的问题。感情上和道德上的自我控制ˇ是霍华德爱情论的核心。虽然他觉得他和已经结婚十几年的妻子关系良好ˇ但说如果没有他的宗教信仰ˇ他“ˇ在或许已经离婚了”。只有在基督教信仰的前提下ˇ才能“顺理成章”地说“终生ˇ守ˇ至死不渝”这句话。否则ˇ“如果婚姻出了问题ˇ干脆从法律上分手ˇ各走各的路ˇ比花上五年时间解决一个问题ˇ以维持关系的持久ˇ或许要容易些。”问题是任何关系都会出ˇ危机ˇ基督教信仰容许你“顶住风暴ˇ等待平静的归来。如果你能理智地分析一下自己的感情ˇ并且把感情推到后面去ˇ我ˇ爱总是存在的。有时被捂住了而已。”虽然ˇ一个人如果能够等待困难时期走去ˇ那种爱的温馨、舒适的感觉通常还会回来ˇ但这些感情上的反应本身并不是爱。爱ˇ是爲别人牺牲自己的意愿。“我在卧室里挂了一幅题字ˇ‘别人的需要重于你的需要时就是爱’。我ˇ爱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了。这副题字是有次我外出时爲妻子买的。我觉得这是件很合适的礼物。”霍华德对自己的妻子ˇ总是尽可能“设法表示我的爱”。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说ˇ他尽量做些他知道妻子ˇ要他做的事情ˇ尽管这些事情有时并不是他自己ˇ做的。一般都是些小串ˇ比如偶尔不带孩子夫妇单独出门ˇ“即便手头紧、物价涨得厉害也不例外。‘爱”ˇ就是“说你是第一位的ˇ甚至尽可能排在我前面。”

因此ˇ根据福音派基督徒的观点ˇ爱ˇ就是把职责和义务置于感觉的ˇ长之上ˇ并最终获得愿意爲别人的利益牺牲自己的利益的自由。此外ˇ这种婚姻观作爲婚姻的持久性和义务性的基础的另一个特点ˇ就是它对社会角色的接受。上文中引述过的青年商人勒斯ˇ纽曼强调说ˇ婚姻是一种持久的结合ˇ但这种结合足以社会角色的实ˇ爲基础的。他对婚姻的唯一期望就是ˇ“你跟一个人有了这种结合ˇ那你们就一起生活吧。”然而ˇ一起生活ˇ终生不渝ˇ还意味着一个人能够完全指靠自己的伴侣。“我ˇ最重要的是ˇ它应该是两个人之间终生ˇ互支持、共同努力的一种持久的关系。”勒斯和他的妻子“在婚姻中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他是“挣钱养家的人和父亲的形ˇ”以及“家里的精神领袖。”妻子苏珊ˇ“则扮演持家人的角色ˇ负责家中的大小事务。”这种社会强加的、干涉真正的亲密关系的ˇ制ˇ也就是这里所说的社会角色ˇ可以不露痕迹地、自然地把人们结合起来ˇ并且规定他们的关系。这位年轻的基督徒用持心理分析观的人一定会感到厌恶的语言坚持说ˇ“我认爲ˇ一对已婚夫妇在一定意义上应该是一个人ˇ凡是影ˇ了其中之一的事情ˇ无论好坏ˇ就是影ˇ了两个人。之所以是两个人ˇ因爲这样比较容易对付世界、应付变故ˇ比较易于完成应该完成的事”。

最后ˇ这些基督徒强调ˇ至少在ˇ代社会ˇ除了基督教信仰本身ˇ不存在任何其它持久婚姻承诺关系的基础。福音派牧师拉利。柏克特更是把话说到了绝处ˇ唯一不变的东西ˇ唯一可以成爲生活的“唯一基础”的东西ˇ 就是“精神生活”。因爲ˇ“上帝是不变的。耶ˇ是不变的。”人们试图作爲婚姻基础建立的其它价值ˇ往往都是不堪一击的ˇ“无论是事业中心说、家庭中心说还是男女情爱中心说ˇ我认爲这些东西都是先天不足的ˇ都是堕落的。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变ˇ会让人腻烦ˇ会自行ˇ亡。而只要上帝是中心ˇ只要上帝不变ˇ他就是永恒的。事实上ˇ上帝才是我们的本源ˇ才是我们的缔造者ˇ上帝之爲上帝ˇ是不会变的。这有什麽用?它能给家庭带来稳定。也就是说ˇ家里人可以说ˇ不错ˇ我们ˇ在是对家庭生活厌烦了ˇ但这本身并不构成我说我不再爱你的理由。不构成弃甲投降的理由。”当平凡的人事瓜葛和可变的感觉不足以维系关系的时候ˇ信仰可以帮助人们渡过难关。勒斯ˇ纽曼这位年轻商人还坚持说ˇ以基督教信仰爲根基的婚姻ˇ比没有这种根基的婚姻要有意义ˇ能给人更多的满足。“ˇ然ˇ许多人的婚姻都很幸福ˇ关系都很融洽ˇ但我认爲这里有个很大的区别ˇ就是抱定什麽宗旨的问题。当然ˇ他们之所以结婚是因爲他们ˇ爱ˇ但除了ˇ爱之外ˇ你爲什麽要结婚?你爲什麽要ˇˇ在这样生活?我知道ˇ许多不信教的夫妇无非是爲了共同ˇ受一点乐趣ˇˇ受ˇ互在一起时的快乐。但我ˇ苏珊和我ˇ我们作爲一对夫妇的首要任务ˇ就是秉承上帝的意旨行事ˇ这就爲我们的生活和关系指明了我认爲其它人所没有的方ˇ。”

信教的人认爲ˇ以基督教爲本的爱情ˇ它的基础比个人幸福和个人ˇ乐要牢靠。首先ˇ它是一种责任ˇ是顺从上帝意志的一种形式。其次ˇ爱主要是决定ˇ是行动ˇ其次才是感情。有时ˇ真正的爱甚至是对自我情感的否定ˇ必须把情感推到后面去ˇ以便履行个人职责。爱的关键在于认定自己的义务所在ˇ并愿意在行动上履行这些义务ˇ而不顾情感的ˇ长起落。当然ˇ在一定程度上ˇ基督徒们也讲大多数美国人都讲的婚姻中的分ˇ、沟通和亲密关系等爱情要素。但是ˇ他们认爲这些东西只是拘束性承诺关系中的锦上添花ˇ而不构成守约的理由。他们认爲ˇ一个人只有在承担了某种高于个人偏好和自我实ˇ的义务之后ˇ才能建立持久的爱情关系。

这些福音派基督徒主张的婚姻观ˇ似乎比我们访谈过的许多人的观念要旧。这些教徒们并非没有感受到妇女要求平等的压力ˇ但他们仍然接受男女领域各异的传统划分。他们甚至爲婚姻中的“角色”辩护ˇ而这恰好是持心理分析ˇ的人所反对的。他们信奉婚姻中的亲密关系和共同的感觉ˇ但同时认爲感觉本身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意志和意愿。他们从宗教观点出发ˇ意识到了个人功利主义和个人表ˇ主义对家庭构成的威胁ˇ并且十分注意抵制这种危ˇ。至于说他们对自己的传统认识上的局ˇ是否会ˇ弱其抵抗能力ˇ我们将在第九章进行探讨。不过ˇ托克维尔关于宗教、家庭和社会习俗的三位一体说ˇ似乎仍在一定程度上适用于这些人。

 

精 神 沟 通

美国人大多渴望得到ˇ互承诺的、持久的爱情ˇ但却极少有人愿意接受仅凭宗教权威缔结的不可解体的婚姻ˇ他们一般不愿意作出持久的选择ˇ然后听凭爱情感受起落ˇ长ˇ而是倾ˇ于认爲感觉规定爱情ˇ认爲持久的承诺关系只有在清楚地、诚实地、坦白地表达个人感觉的条件下才能实ˇ。在与基督教福音派ˇ对的另一个极端ˇ可以看到一种以自我认识和自我实ˇ爲基础的观念ˇ我们把这种观念叫作心理分析观。这一观念充分表ˇ在许多心理分析专家及其治疗对ˇ的思ˇ上ˇ但在美国中产阶级中影ˇ十分广泛。

如我们在第三章所见ˇ这种心理分析观是以自我而不是以某种外在的义务爲出发点的。个体必须发ˇ并伸张真正的自我ˇ因爲这个自我是与别人建立真正关系的唯一本体外在的义务ˇ无论産生于宗教、父母、社会习俗常规ˇ都只能干扰爱的能力和与他人建立关系的能力ˇ只有通过认识并最终接受真正的自我ˇ个人才能与他人建立有效的关系。

当问到她爲什麽寻求心理治疗时ˇ一位妇女的回答概括了许多治疗专家和治疗对ˇ一再提及的主要问题“我无法同别人建立密切的关系ˇ 我不喜欢我自己? 我不爱自己ˇ也不爱别人。”根据心理治疗思ˇˇ缺乏这种能力ˇ同不能充分接受自己、充分爱自己有关。

用心理治疗专家玛格丽特ˇ奥德海娜的话来说ˇ许多受过专业训练、属于中产阶级上层、又压抑又孤独的年轻成年人来找她ˇ都是爲了寻找“天底下无与伦比的美好关系ˇˇ寻找那个完美无缺的人。”他们希望“有那麽一个能使他们不再感到孤独的人”。然而ˇ这种寻求完美关系的努力之所以不能成功ˇ是因爲寻求这种关系的自我本身就是不充实、不能自我维系的。希望与人建立关系本身ˇ实际上就是自我不完备、自我的需要不独立的表ˇ。

一个人必须先学会爱自己ˇ才能具备爱别人的能力理治疗专家可以通过无条件地接受来传授这种自爱。一位罗杰斯派心理治疗专家说ˇ“一旦你离开了父母ˇ就再也不会有人对你说不管你做什麽都接受你了。”他说ˇ“我愿意作一个培育人ˇˇ至少是人格中的某些部分ˇ即他们让我看到的那些部分ˇ把它们培育好。”另一位行爲主义心理治疗专家也持同样的意见ˇ他说他的工作就是“大量地从积极的角度强化他们的自我ˇ不断指出他们身上好的东西ˇ让他们时时都感觉到这些好的东西。”因此ˇ一个健康、自主人格的发展ˇ它的啓蒙要素就是那些善于理解人、接受人ˇ兼父母、情人、朋友的作用于一身的心理治疗专家的爱。不过ˇ心理治疗专家这种爱心目的不同于情人和朋友ˇ它不是要去建立一种持久的、ˇ互承诺的关系ˇ而是帮助人们从依赖状况中解脱出来ˇ并最终形成对自己的爱。

变成一个自主的人ˇ就是学会接受自己。虽然别人的爱或赞许不无助益ˇ但要成爲一个坚实自主的个体ˇ就必须最终获得对别人的独立。爲了充分ˇ受爱情关系的益处ˇ必须改变那种需要对方的爱来衬映自己的完整性的心态。一位住在加利福尼亚的四十多岁的心理治疗专家说ˇ“我认爲人必须感到自己基本上是完整的ˇ这包括喜欢自己ˇ也可以是讨厌自己ˇˇ自己的某些方面ˇ但必须全盘接受自己ˇ并让自己觉得没有伴ˇ一个人也能在世界上生活得好。如果你认爲ˇ所谓关系ˇ就是体能靠个什麽人ˇ时不时对这个人说你需要他ˇ我ˇ除非你觉得离了这个人也行ˇ否则你就不能说你需要他。如果你明明觉得自己离了他不行而不断用你需要他的话来掩访ˇ那你就有麻烦了。”

心理治疗是通过反复强调如实接受自己来帮助个人获得自主的。然而ˇ心理治疗的接受论ˇ即弗洛伊德以后的心理治疗主张的“无条件的积极态度”ˇ它的终极目的是教导治疗对ˇ摆脱任何其它人的标准。另一位治疗专家说ˇ“我认爲人最终是希望知道自己行的。他们也希望有人告诉他们。但是ˇ我认爲真正要紧的是设法让他们自己亲口说‘我ˇ理查德德德ˇ就是行。人真正需要的是自我确立ˇ一旦入们承认自己是行的ˇ尽管我有缺点ˇ人人都有缺点ˇ只要他们承认说ˇ不错ˇ我是有这些问题ˇ但我终究是行的ˇ这样ˇ不知怎麽ˇ他们的情况马上就神奇般地好起来了。”由此看来ˇ心理治疗的理ˇ主张个人应该成爲自己标准的本源ˇ先自爱始可求人之爱ˇˇ信自己的判断ˇ不顺从他人的判断。需要借用他人才能感到自己“行”ˇ这是心理疗法试图根治的根本疾病。

发ˇ自我感觉的过程ˇ可以使人接近他人。一位行爲主义心理治疗专家介绍了他如何通过提供积极的反馈ˇ逐步引导治疗对ˇ恢复自发性的情况。他对他们说ˇ“你比上一次变多了。你看起来放松多了ˇ你愿意告诉我你的感觉了ˇ你开始笑了ˇ又笑了。”等他们放松下来ˇ他“就赞扬他们告诉他们对人袒露自己的感觉是件好事。”这种对人袒露感觉的能力最终会从治疗过程扩展到其它关系方面去。他接着说ˇ“这就是你接近别人的方式ˇ因爲你是放松的、自发的ˇ你表ˇ的是你自己ˇ你对别人敞开了胸怀ˇ把自己心里的事告诉别人ˇ别人也会这样对你。”总之ˇ在类同的、真正的、乐于表ˇ的自我之间ˇ即不需要别人就能感受自己的完整性、不需要凭借别人来确定自己的标准式愿望的自我之间ˇ进行感觉的交流ˇ就成了爱情的心理治疗理ˇ的基础。

心理疗法不仅教导人们通过克服对自己所爱的人过度依赖或者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ˇ来避免爱情关系中的种种问题ˇ而且还改变了爱情本身的理ˇ。梅琳达婚后头几年一直担心会“丧失自我”ˇ于是就去找婚姻问题顾问帮忙。婚姻顾问教她不要总是顺从丈夫的意思ˇ而应该伸张自己的意愿。她逐渐认识到ˇ只有通过加强自己的独立性ˇ才能真正去爱丈夫ˇ并爲丈夫所爱。因此ˇ对梅琳达来说ˇ爱情的理ˇ形ˇ从自我牺牲ˇ变成了自我伸张。“我的自我感觉越好ˇ就越觉得我能给托马斯好多东西ˇ就能更加看重他ˇ而不是把他当偶ˇ膜拜。爱一个跟你平等的人要容易些。你可以‘迷上’一个你所崇拜的人ˇ但你不可能‘爱’一个偶ˇ”。因此ˇ除非她能够真正作爲一个十分独立的人去爲这种关系尽自己的一份力量ˇ 而不是单纯按照“我认爲他的愿望”行事ˇ否则就不可能真正去爱。爱一个人ˇ意味着主动地、自由地卷入ˇ它与无可奈何、神魂颠倒式的“迷恋”是不同的。

这种存在于心理治疗意义上实ˇ了自我的个人之间的平等爱情关系ˇ也不同于自我牺牲。它必须以两个分别的个人的自主需要爲基础ˇ而这些需要有可能是ˇ互冲突的。梅琳达说ˇ“总有一天ˇ迷恋会成爲自私的同义语。我的意思是指只爲自己行事ˇ我从前以爲光ˇ自己又ˇ去爱ˇ是根本不可能的。”当问到有什麽具体例子时ˇ她回答说ˇ“比方说吧ˇ我光ˇ我自己ˇ抓住托马斯就叫他坐下来听我说。他回到家里不管他在外面一天过得怎麽样ˇ一进来就要他坐下来ˇ说我有事要对他说ˇ然后只管说我的。这种事以前我是绝不会干的。有时ˇ我根本连ˇ都不ˇ他白天怎样ˇ但我照样可以爱他。”棍据心理分析的观点ˇ稍有点自私ˇ是爱情的关键要素。

心理疗法还重新规定了理ˇ的爱情关系。更确切说ˇ心理治疗本身在某些方面已经变成良好关系的典范ˇ真正ˇ爱的夫妇或伴侣之间的ˇ互行爲ˇ同治疗专家对治疗对ˇ的行爲ˇ是极其ˇˇ的。梅琳达ˇˇ她自己正在接受婚姻顾问的专业训练ˇ对心理治疗的婚姻理ˇ作了部分介绍ˇ“好的婚姻关系首先要求两个人都能强能弱ˇ但应是一种此强彼弱、彼强此弱的关系。我们的关系ˇ我们的婚姻ˇ随着我这方面的增强而发生了变化。这样一来ˇ托马斯回到家里就能够说ˇ‘今天工作上糟透了’ˇ或者‘我心里真难受’ˇ或者‘今天碰到一件事ˇ我又急了’。这时ˇ托马斯就比我弱ˇ我就比他强ˇ于是就觉得平衡了些。”婚姻关系的双方在这种对等交流中都成了心理治疗专家ˇ每一方都愿意听取、理解、接受对方的弱点ˇ每一方都愿意把自己的焦虑、担忧告诉给对方。

纯粹的心理治疗观否定婚姻关系中任何形式的义务和责任ˇ而以实ˇ了自我的个人之间充分的、开放的、坦诚的交流作爲它们的替代物。正如治疗对ˇ对治疗专家的典型义务一样ˇ从心理治疗意义上解放了的爱情一方ˇ只须让另一方完全了解他的感觉就行了。一个离了婚的妇女ˇˇˇ在是社会服务管理人员ˇ对“爱情”一词感到很不舒服ˇ“我当初之所以结婚ˇ是因爲我ˇ信我自己爱上了他ˇ我要爲这个人做一切事情ˇ并且我也的确爲他做了很多事。自己却放弃了很多东西ˇ还资助他上学。后来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没有得到一点回报。”爱情一语所应诺的义务和自我牺牲精神ˇ结果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空头担保ˇ一种危ˇ的幻ˇˇ诱惑她放弃了保护自己的利益。ˇ在ˇ她所珍惜的是一种平衡的关系ˇ她从中给予很多也获得很多。问她爱情关系中最糟糕的情况是什麽ˇ她回答说ˇ“假如我感到两个人之间再也无法沟通ˇ关系就完了。如果我感到不能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感觉ˇ不再关心他对事物的感觉ˇ那关系也就完了。我认爲不能沟通就是关系的完结。”在由独立的个人组成的世界上ˇˇ互之间既然不存在必然的义务ˇ各自的需要又不一定总是吻合ˇ那麽ˇ爱情的中心美德ˇˇ确切说有时甚至是取代了爱情理ˇ的美德ˇ就只能是精神沟通了。

对于心理分析意义上解放了的个人来说ˇ任何义务都是爱情关系的障碍。有一个婚姻问题顾问开了个离婚女子心理治疗班ˇˇ帮助她们增强独立意识。她要求她们ˇ受爲自己并爲ˇ互做事的快乐ˇ要求她们培养对自己独立生活能力的信心。当关系双方“不仅仅是依靠自己或者依靠对方”时ˇ关系就会好起来。当追问到关系中的义务时ˇ她回答说ˇ“我ˇˇ如果有谁硬是需要欠别人点什麽ˇ那就是诚实ˇ诚实地让双方ˇ互了解ˇ互间的感觉。如果感觉变了ˇ就老老实实地、胸襟开阔地接受这些变化ˇˇ要知道参与关系的人不是水泥做的。”

心理治疗观是通过帮助个人在不受各种社会角色的强制性ˇ制ˇ不顾父母和其它权威的问心有愧的指导性要求ˇ不理爱情一类虚幻理ˇ的空洞应诺的情况下认识自己的欲望和利益ˇ来实ˇ个人的解放的。同样重要的是ˇ心理治疗ˇ还对真正的自我作了新的规定。金钱、工作和社会地位元ˇ不是真正的自我的中心内容ˇ真正的自我是由感觉的体验和表ˇ组成的。对于这种表ˇ的自我来说ˇ爱情就是真正的自我之间感觉的充分交流ˇ而不是拘束性义务基础上的持久承诺。

思ˇ观念的混乱

虽然我们把真正的自我认识概念基础上的心理治疗爱情观ˇ同以绝对的、客观的道德义务爲基础、并以其一种形式在某些福音派基督徒身上表ˇ出来的爱情观作了截然的划分ˇ但大多数美国人实际上却是夹在义务理ˇ和自由理ˇ之间ˇ而莫衷一是的。

心理治疗观的语言以及一些推论至少已经深深渗透到中产阶级的主流文化中去了。即使ˇ年轻的基督徒商人勒斯ˇ纽曼ˇ这样强烈主张把婚姻建立在更大的宗教真理基础上的人ˇ在回答什麽能使关系好的问题时也说ˇ“我认爲最重要的无非是双方有了问题都能够理解、同情对方ˇˇ互设身处地考虑问题。无非是双方能够有话可谈ˇ能够一起谈ˇ互间的问题ˇˇ互能够做点劝慰工作。无非是互ˇ帮助ˇ应付世事。”在这里ˇ互ˇ帮助、互ˇ支持的理ˇˇ同带有较多心理分析色彩的移情作用和心理理解ˇˇ作爲夫妇间能够ˇ互给予的主要东西ˇ搀和在一起了。

虽然心理分析观流传甚广。但它也遇到了许多美国人思ˇ上的抵触ˇ因爲这些人希望褒扬持久的婚姻关系以及能够维系这种关系的各种义务ˇ有时ˇ它还会同这种抵触思ˇ发生融合。以梅琳达爲例。她对心理治疗意义上的爱情理ˇ如此推祟ˇ根源还在婚姻应该持久这样的大观念上。她和丈夫通过婚姻问题咨询发展起来的比较丰富、比较平等的交流ˇ实际上仍是坚持婚姻而不是遇到困难就溜之大吉的一种方式。“我和他结婚的时候ˇ说过他是我意中的人ˇ但没说道我非要和他过一辈子ˇ但我至少还是准备作出某种社会承诺ˇ愿意解决同这个人之间的问题ˇ跟他建立一个家庭ˇ同他作一家人。假如我没有结婚ˇ就不知道我会不会去求助于什麽婚姻咨询、夫妇咨询了。”在这里ˇ超出了心理治疗观用语的责任推理ˇ是由传统的婚姻社会形式提供的ˇ産生于她同丈夫是“一家人”的观念ˇ以及履行自己的社会承诺的自豪感。心理疗法不仅教导梅琳达“自私”是爱的一种方式ˇ而且还教给她初次遇到婚姻困难时解决问题的方法。然而ˇ梅琳达仍然无法充分解释她之所以愿意爲持久婚姻努力的理由。她认爲儿时体会到的“家庭是一ˇ很重要的价值”的观念ˇ对她影ˇ很大ˇ却又不愿意说这种价值在客观上是重要的ˇ可以适用于每一个人。当问到人们一旦结婚ˇ是否必须从一而终时ˇ她说ˇ不是每一个人……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办法阻止人们求变的欲望。我认爲很多离婚的事都是这些变化引起的。你没有“爱的浪漫感受”了ˇ而“爱的浪漫感受”似乎对每一个人都那麽重要。人一旦到了没有“爱的浪漫感受”的地步ˇ就不知道还剩下些什麽ˇ于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扔下这头ˇ再去寻找新的“爱的浪漫感受”。梅琳达认爲ˇ追求“爱的浪漫感受”不断更新ˇ是不ˇ实、不成熟的。但是ˇ她之所以选择在婚姻内寻求更多的东西ˇ归根结蒂ˇ仍然是以她自己独有的经历爲基础的个人偏好的选择。对梅琳达来说ˇ心理疗法虽然使她接受了这样一种世界观ˇ人都在变ˇ种种关系很容易完结ˇ自我最终是孤独的ˇ但心理治疗仍爲她提供深化她的婚姻关系的一种方法。

虽然ˇ心理治疗观否定社会义务基础上的关系ˇ但它却丰富了人们藉以认识ˇ互之间关系的语言。那些变心理治疗观影ˇ的人ˇ时常对义务和自我牺牲的理ˇ表ˇ出极大的矛盾心理ˇ尤其是涉及到他们自己父母的婚姻的时候。一方面ˇ他们非常ˇ慕父母之间似乎存在的那种互不质疑的承诺关系ˇ另一方面ˇ又特别厌恶他们所认爲的这种承诺关系所暗台的缺乏沟通、掩盖矛盾ˇ甚至无可奈何的宿命态度。这些人既ˇ慕他们的父母ˇ又发誓绝不效尤。

有时ˇ婚姻的社会义务爲另一种观念所取代ˇ即认爲婚姻关系的基础不仅包括个人最大程度地伸张自我利益并忠实于自己的真实感觉ˇ而且也包括部分由于两人的共同经历而把双方联结在一起的共同历史。梅琳达在谈到她父母如何“根据他们自己对爱的理解”ˇ虽然没有“爱的浪漫感受”ˇ但“ˇ互爱得很深”时说ˇ“直到去年我和托子斯一起接受了婚姻咨询那件事之后ˇ我才理解了这一点。我们有共同的经历。这和恋爱不同。完全不同ˇˇ因爲我们有共同的经历ˇ度过共同的时光ˇ等等。”对梅琳达和其它一些类似的人来说ˇ心理治疗观以它对爱情中的自我和这些自我之间可以共ˇ的真实感觉的丰富描述ˇ爲一种共同的历史感带来了实质内容ˇ即便这种历史只是个人感觉纠葛的历史ˇ与任何大的积淀系统或意义系统毫无关联。

心理治疗观强化了美国文化中的传统个人主义ˇ包括追求功利的个人最大程度地伸张自我利益的概念ˇ但它强调的却是追求表ˇ的个人最大程度地体验内感精神财富的概念。梅琳达由于融汇了産生于传统的、充满着爱的大家庭教育的责任意识ˇ和心理分析观对个人伸张和精神沟通的强调ˇ而更加充分地参与了自己的婚姻生活。然而ˇ即便ˇ我们在第三章简短引述过的特德ˇ奥斯德这个一心追求成功的年轻律师ˇ他的本质上属于功利主义的世界观ˇ也不免染上了个人表ˇ主义文化的色彩。 就是他ˇ曾以“一场大弹子球战”假喻人生ˇ爲了“ˇ受人生”ˇ“必须灵活地顺应时势”ˇ“必须认识到事物大多都不是绝对的。”他早已把自己家里的新教传统置于脑后ˇ也不信奉自己的幸福以外的任何理ˇ或行爲准则。但这个结婚十多年、 着眼心里感受的实用主义者ˇ却感到自己娶了个对自己胃口的、“非她莫属”的妻子ˇ 他承认ˇ理智地说ˇ“你可以看到很多人的婚姻都很成功ˇ各种巧事碰到一起并不是天天都有的。” 然而ˇ他心里重情的一面又使他强调ˇ即便“天下不止一个‘非她莫属’的人”ˇ或者“能够在不同方面与你幸福ˇ处的人有好几个ˇ那你也只能是从中择一。”

特德ˇ奥斯德跟梅琳达一样ˇ认爲精神沟通和共ˇ感觉是好的婚姻的核心。 而且ˇ关系的维护需要努力。”如果你不做出很大的努力ˇ 就不可能ˇ有ˇ爱情关系这样好的东西。它是个极美妙的事物ˇ但不会仅因爲它美妙ˇ就可以自己生长。 你的意中人也不会仅仅因爲你看中了她而永不变化。”特德ˇ奥斯德与梅琳达不同的是ˇ他没有拿家庭教育和婚姻的社会责任作爲他希望建立持久关系的理由。在他的个人功利主义伦理语系中ˇ他的根本理由就是他找到了能给他带来最大幸福的最好的伴侣。 他无法确定的是ˇ他之所以维持婚姻ˇ是因爲他对婚姻负有义务呢ˇ还是仅仅因爲他一直认爲其它可供选择的对ˇ都不如妻子好。即便当义务的问题被明确提出时ˇ他立即又回到这样一番议论上去了ˇ”我ˇ义务的因素是有的ˇ但很小。 从根本上讲ˇ还是ˇ你知道ˇ还是这个人实在是好。 我们的关系到ˇ在一直都挺好的ˇ今后也会很好ˇ因爲我期望能ˇ处得很好ˇ 总的来说是很好的。”他认爲ˇ如果仅因爲“觉得维持婚姻的努力失败了”就决心散伙ˇ“那是一错ˇ”“因爲我知道你是必须努力的”ˇ如果孩子们“不能在家庭的环境下成长”ˇ “那又是一错”。然而ˇ特德ˇ奥斯德的语言虽是功利主义的ˇ但他深深珍惜持久的婚姻。 后来被问得紧了ˇ他才终于说出一番既超出了说他与妻子德华如何“绝无仅有”的浪费意识ˇ 也超出了离婚如何令人不快的实用主义心理的话来。他这番话主要汲取了共同历史的观点。问他ˇ一个人如果对自己的配偶感到厌烦了ˇ或者发ˇ另一个人更有吸引力ˇ爲什麽他不应该从一个关系走ˇ另一个关系ˇ 一开始ˇ他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偏好ˇ但很快就议论起分ˇ的好处来ˇ“这种事(变换关系) 就是提不起我的兴趣。 我亲眼看着我们的关系从一种分ˇ……什麽的良好关系ˇ逐渐变成了一种深得多、深得多的关系。我是说ˇ我们ˇ在仍然有好的时候ˇ有不好的时候ˇ但关系是越来越深了。”这种“不断深化”的分ˇ则标志着一种分ˇ生活的价值ˇ一种历史连续感和共同的回忆。特德接着说ˇ”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建立很深的关系ˇ另外我ˇ到了这个年纪ˇ 再跟一个新人建立这种关系恐怕会比较困难。两个人二十多岁时一起过来的就比较好。ˇ生下第一个孩子之类的事ˇ你不可能跟别人再来一次。”最后ˇ他从跟一个人共同生活乐趣大些的观念ˇ转到有了共同生活的历史才有意义的观念上来ˇ“我从与德毕一起成长、一起经历生活的各个阶段中得到了满足。这才是真正的乐趣。它给生活带来了意义ˇ并给了我与人分ˇ的机会ˇ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基地ˇ让我知道我自己在哪里。 我认爲这才是真正的关系。”

这种部分取自心理疗法、能够産生“深的关系”的分ˇ理ˇˇ至少部分填补了特德ˇ奥斯德功利主义占主导地位的伦理语言的空白。有时候ˇ他好ˇ只是在说ˇ持久的婚姻之所以对他是件好事ˇ是因爲他个人从中得到了最大的满足ˇ但同时又提出一个十分明确的生命历程的观点ˇ最后牵扯到人生更大的目的感和方ˇ感ˇ 来解释爲什麽从一而终的婚姻价值甚至高于他和一个“非她莫属”的人结婚的美德。这样ˇ特德ˇ奥斯德就机智地找到了解释爲什麽对他来说持久婚姻事实上是一种好的生活方式的方法ˇ即ˇ持久婚姻不仅不在令他感到愉快的实用意义上是好的ˇ而且从人性的角度、从成功的人生的角度出发ˇ在美德意义上也是好的。然而ˇ所有这些论点时时都有可能坠入这样一种说法ˇ即ˇ由于他自己的经历ˇ或者由于他的精神的个体特性ˇ所以这种生活方式对他来说乐趣更大。 他的心理分析观只是部分地解释了爲什麽他与妻子的结合高于眼前的自我利益。由于缺乏一种有关义务和责任的广泛的共同语言ˇ他就很难全面地论证爲什麽他会觉得持久的关系不仅仅是一个个人偏好的问题了。

ˇ在我们再回过头来ˇ简要地看看前面提到过的马吉ˇ罗旺和弗雷德ˇ罗旺这对高中时的恋人、多年的夫妇的情况。他们的情况ˇ既表ˇ出心理分析观和责任义务观的融合的长处ˇ也表ˇ出这种融合所造成的混乱。马吉和弗雷德自认爲是一对以婚姻和家庭爲生活中心爲传统型夫妇ˇ也就是马吉说的“家庭中心型的而不是富豪生活型的人”ˇ爱情关系对他们来说ˇ“是生活的一种方式ˇ是我们人格的一部分”。他们同许多加入了心理分析文化的人不同ˇ并不坚持把自我放在首位ˇ而是十分贪恋旧式的家庭和家庭生活。马吉说ˇ“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始终是我所做的一切的基础。有时我自己单独出去得多了ˇ心里就感到内疚似的。”不过ˇ罗旺夫妇的确认真接受过心理分析文化的人们训练ˇ先是马吉、后是弗雷德ˇ先后都参加过“艾哈德研习训练班”。特别是马吉ˇ爲了在婚姻中和更大的世界里更加充分地伸张自我ˇ她曾经一心ˇ“找到那点小小的东西ˇ即我是行的”。她和梅琳达一样ˇ认爲通过伸张自我ˇ更加充分地参与到婚姻生活中去了。马吉和弗雷德都强调说ˇ通过参加“艾哈德研习训练班ˇ他们婚姻生活中的精神沟通得到了深化。弗雷德说ˇ他和马吉一起探讨了婚姻中的重大问题后ˇ産生了一种新的安全感ˇ“我觉得安全多了ˇ关系牢靠多了。作爲一个人ˇ我感到家庭对我的支持比以前大了”

罗旺夫妇同达ˇ休尔瓦夫妇、奥斯德夫妇一样ˇ也找到了把心理分析对自我和关系的认识(即认爲一个人必须首先认定自己“是行的”ˇ然后才能充分参与同另一个人的关系)ˇ同有关爱情与婚姻的传统观念结合起来的方式。对罗旺夫妇来说ˇ自我发ˇ与更新对婚姻关系的承诺是并行不悖的。心理分析语言确认了他们自中学起就産生了的“ˇ互合适”的感觉。然而ˇ即便对于这对关系稳定ˇˇ互承诺的夫妇ˇ心理分析的语言由于是对开诚、自我发展和变化的强调ˇ也破坏了责任的更加广泛的语言基础。弗雷德十分看重人的求变潜能给他们的婚姻带来的新的激情ˇ“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够不断变化。我不希望这种关系者是一个样子。即使在对我们的关系感到极其满意的时候ˇ我也不希望它一成不变。而是希望它有所不同。不希望它ˇ入呆滞ˇ令人腻味”。马吉和弗雷德期望他们的“关系会永远保持下去。”但他们ˇ在反对任何把婚姻的持久性建立在大于婚姻本身産生不满足的基础之上的语言。当我们谈到令他激动不已的变化可能会威胁他们的关系时ˇ弗雷德说ˇ“从理性上说ˇ我ˇ信这是一种潜在的危ˇˇ使我觉得我们的婚姻很牢靠。如果说这些变化中的某一种变化恰巧成了造成我的婚姻完结的东西ˇ那或许说明我们的关系本身就在朝这个方ˇ发展。假如发生这种事。那是因爲我们的关系ˇ在没有、或者过去并没有它所应该具有的东西。”马吉接着他的ˇ法说ˇ“或者说ˇ它并不是ˇ在或过去不具备些什麽ˇ而纯粹是婚姻关系本身导致的结果。”

对于罗旺夫妇和许多其它夫妇来说ˇ采用心理分析语言带来了“一个矛盾。一方面ˇ他们把人的求变潜能看作是恢复婚姻活力、分析并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ˇ另一方面ˇ他们又按照美国人的传统作法ˇˇ即每一个人作爲一个个体ˇ在经过验证的、更加真实的自我感觉的基础上ˇ对对方作出更加充分、更加自由的选择ˇˇ来巩固他们对婚姻的承诺。马吉和弗雷德两人都不得不先去发ˇ自己作爲个人“是行的”ˇ然后才能对婚姻作出真正的承诺ˇˇ因爲ˇ无论对于他们还是大多数美国人ˇ只有真实的自我自由选择基础上的社会关系ˇ才是真正的社会关系。

对于传统的个人功利主义者来说ˇ唯一有效的契约ˇ是个人根据自己的个人利益进行谈判産生的契约。而对于个人表ˇ主义者ˇ一个关系的确立ˇ则是通过充分共ˇ双方的真实感觉来实ˇ的。然而ˇ无论是缔结契约的苦苦谈判还是心理分析意义上成熟恋人之间的自发性分ˇˇ它们的原则基本上是同一条原则ˇ任何拘束性义务和广义的社会认识ˇ都不构成确立关系的合理基础。爱情与婚姻关系ˇ仅作爲关系双方自由自我的选择的表ˇ形式存在。一且这种关系不再满足他们的需要ˇ就必须终结。

爱情和个人主义

美国人看待爱情的方式ˇ是我们从与社会的关系角度确定自己生活意义的中心方式。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ˇ与配偶和子女的关系ˇ是最基本的社会关系。因此ˇ美国人对待亲密关系的思维习惯和思维方式ˇ是认识美国人在面对当代社会生活的各种挑战时所依靠的文化遗産的基本ˇ索之一。然而ˇ爱情固然十分重要、但它同时又是造成不安全、混乱和不确定的一个根源。(16)我们在思考爱情问题上的困难ˇ是我们思考整个社会关系问题的困难的具体体ˇ。在当代对爱情的主要认识后面ˇ潜藏着根深蒂固的个人主义。人们必须对确定自己的愿望负责ˇ必须对找到能够满足自己需要的关系负责ˇ这一观念是十分普遍的。根据这种不无冷峻之处的功利主义观念ˇ个人可以有建立持久关系的愿望ˇ佩这种关系只有在满足关系双方的需要的前提下才能实ˇ。个人所能爲者ˇ无非是弄清自己的需要ˇ同时不要提出那种只求对方给予ˇ不欲对方索取的不切实际的变态要求。

看来ˇ各种功利主义态度对于那些正处于离婚的痛苦之中ˇ或者试图在短暂关系的世界里跳来跳去的单身个人来说ˇ是具有它的合理性的。在一个期望过大可能引起失望或者被人利用的世界上ˇ它不失爲度过难关、保存自己的一个办法。这种观念意义上的爱情ˇ无非是一种交换ˇ除了开诚的、充分的精神沟通外ˇ没有任何约束性的规律可循。一个关系要得以延续。就必须满足关系双方的需要ˇ而一旦关系终结ˇ关系双方至少都已从各自的投资中得到了合理的回收。

虽然心理治疗观包含着个人功利主义的成分ˇ但它的丰富涵义却存在于它的个人表ˇ主义方面ˇ存在于对自我的本质和可能性的扩大了的阐释上。在这里ˇ爱情变成了双方对无ˇ丰富、无ˇ复杂、无ˇ刺激的自我的共同探索。我们访谈过的许多人强调ˇ他们的婚姻比其父母的婚姻要好得多。他们强调更大程度的亲密关系ˇ强调双方共ˇ感觉和共团‘努力过难关”的意愿ˇ而这在他们的父母是办不到的。

不错ˇ我们访谈过的福音派基督徒和其它一些同某种宗教传统保持了关系的人ˇˇ如自由新教派、天主教派和各种犹太教传统ˇ他们发ˇ自己的婚姻由于双方共有某种更大的宗旨感和意义感ˇ而得到了深化。勒斯ˇ纽曼和霍华德ˇ克鲁斯兰德说ˇ他们的婚姻之所以牢靠ˇ是因爲他们同妻子具有共同的宗教信仰。

然而ˇ在我们的访谈对ˇ中ˇ把宗教权威作爲克服个人生活中不确定因素和两难局面的一种方式的人ˇˇ对来说实在很少ˇ正如也很少有人采用自我第一、关系第二的心理治疗观的极端形式一样。不过ˇ我们发ˇ心理治疗观的语言对美国的主流中产阶级影ˇ十分广泛ˇ就连那些同时保留了对于世界的其它思维方式和体验方式的人也不例外。心理治疗ˇ在队识上与传统的美国个人主义的许多方面ˇ吻合ˇ特别是两者都推定ˇ社会关系只有建立在个人自由的、从自我利益出发的选择的基础上ˇ才是牢靠的。因此ˇ就连那些不赞同追求自我实ˇ的美国人ˇ也发ˇ不顾社会ˇ制去爱、而不是根据社会ˇ制去爱的思ˇˇ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总的来说ˇ访谈对ˇ中即使婚姻关系最牢靠、最幸福的ˇ也难以找到一种语言去清楚地表达自我以外的承诺理由。尤其讨论到牺牲和义务的问题时ˇ这种混乱特别明ˇ。他们虽然希望维持持久的关系ˇ但又不同意说这种关系可能会涉及到超出关系双方愿望的义务。他们所强调的“义务”。就是婚姻双方必须坦诚地表达各自的愿望和感觉ˇ共同努力解决婚姻中的问题。而对婚姻双方在ˇ互关系中应该发展什麽样的实质性义务ˇˇ法很少。特德ˇ奥斯德说的那番话ˇ你和某个人一起生活、有了共同的历史ˇ于是你和她的渊源就超出了眼前的感觉等等ˇ好ˇ刚刚有了这麽一点意思。他ˇ说明的ˇ法似乎是ˇ在持久关系中ˇ双方的利益ˇ确切说是双方的自我ˇ已经再也不能完全分开了ˇ但他的个人功利主义的语言却使他无从作出这样的表述。最后ˇ他只好游移摇摆于离弃婚姻可能在某种更大的意义上是错误的ˇ和他与德毕是天生一对ˇ因而愿意长ˇ厮守的简单思ˇ之间。

同样地ˇ尽管福音派基督徒欢迎把牺牲作爲基督爱心的表ˇ的思ˇˇ但许多其它人对此却难以苟同。这倒不是因爲他们不愿意ˇ配偶让步或者爲配偶作出牺牲ˇ而是因爲他们对“牺牲”一语所暗含的自我否定理ˇ感到不舒服。用他们的话说ˇ如果你真ˇ爲你所爱的人做点事ˇ那就不是什麽牺牲。既然好的唯一标准就是对自我好ˇ凡是对自我构成实在负担的东西就不可能是爱情的一部分了。与此ˇ反ˇ如果一个人真正了解自己的感觉ˇ并且只在自己真正希望的情况下爲自己所爱的人做事ˇ那麽ˇ从意义上说它就不可能是牺牲。由此看来ˇ人们没有一套广泛的文化传统作爲依托ˇ的确很难说明爲什麽真正的人际关系可能包合着受伤、受损ˇ或者作出牺牲的危ˇ。他们只能抱定这样一种乐观态度ˇ即爱情需要作出艰苦的努力ˇ但决不会对自我造成实在的损失。他们倾ˇ于ˇ信ˇ通过对自我进行心理治疗式的分析ˇ就可以把有些人眼中的牺牲化爲自由选择的利益。我们的访谈对ˇ最捉摸不透的一点ˇ也是今天广义美国文化中最棘手的一点ˇ就是用什麽样的方式去认识世界ˇ才能ˇ除自我和他我之间的截然分水。

婚姻和道德习俗

我们已经看到ˇ婚姻和家庭对于今天的美国人来说仍然是重要的ˇ甚至在有些方面比以前更加重要了。我们也已经看到ˇ人们从婚姻和家庭生活中获得的满足不断增大ˇ尽管婚姻作爲一种制度ˇ已经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脆弱更加难以维持了。我们认爲。家庭并不ˇ有些人说的“正在退隐”ˇ而是在经历着变化。

婚姻和家庭今天虽然仍是人们希求的东西ˇ但从几方面看却不再是强制性的了。据《美国人的内心世界》的几位作者报道ˇ他们最惊人的发ˇ就是1957ˇ1976年间ˇ“美国人对拒绝把婚姻作爲一种生活方式来接受的人的宽容程度增加了。”三十年前ˇ大部分美国人认爲独身是“病态”、“变态”、或“不道德”的ˇ但到了七十年代末ˇ只有三分之一的美国人不赞成独身ˇ百分之十五的人认爲独身好ˇ多数人则认爲独身与否完全取决于个人。(17)结婚、生子、从一而终ˇˇ在成了个人的选择ˇ而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事了ˇ这就给婚姻造成了一个新的范围ˇ给家庭生活带来了新的意义。在这种比较宽容的范围下ˇ长期被剥夺了合法权利的其它形式的承诺关系ˇ如同性之间的关系ˇ正在变得日益爲人们所接受。如果从这种新的范围造就了更加敏感、更加开诚、更加热烈、更具爱心的关系的角度来看ˇˇ看来情况的确如此ˇ那麽ˇ这应该是美国人理应感到自豪的一个成就。(18)但是ˇ如果从这种新的氛围使这些新型关系变得脆弱、易夭折的角度看ˇ那它就有破坏已经取得的成就的危ˇ。所有这些意味着ˇ如果仍从“包容性的持久团结”和“无条件的接受”的标准看待今天的婚姻和家庭ˇ不尽人意之处实在很多。按照托克维尔的观点ˇ今天的家庭较之他那个时代来说ˇˇ然不足以把个人牢靠地同持续的社会秩序联结在一起ˇ尽管我们今天的家庭从许多方面看ˇ无非是朝着他所说的随着服从和礼教的衰亡“自然感觉”逐渐上升的道路又迈进了一步(19)

此外ˇ今天的美国妻子和母亲ˇ再要ˇ托克维尔钦佩不已地那样充当道德楷模ˇ也比较困难了。所有的研究都表明ˇ妇女对家庭生活不如男人满意。(20)越来越多的妇女已经加入到劳动大军的行列ˇ所以ˇ在大多数已婚妇女和母亲都有工作。妇女离家工作ˇ部分是爲了表ˇ自我价值感和公共参与的愿望ˇ部分是由于今天许多家庭若没有两份收入就无法生存ˇ部分则是因爲她们无法确信她们婚姻一定会持续下去。丈夫作爲永久“饭票”的时代已经过去ˇ大多数妇女也都认识到了这一事实ˇ无论她们对“妇女解放”持什麽看法。然而ˇ妇女从事的工作ˇ大多地位较低ˇ男女收入的差距也很大ˇ尽管妇女正在日益挤进过去只由男人从事的行业。除工作低下ˇ收入微薄外ˇ工作妻子和母亲回到家里ˇ男人们仍然期望她们承担绝大部分家务和照顾孩子的事。虽然人们对这方面的期望变化很大ˇ但实际行爲上却很少有什麽变化。如果说妇女对婚姻的牢骚多些ˇ那也是有道理的。如果说妇女在关心照顾别人方面超出了自己该做的一份ˇ那倒不一定是她们喜欢这样ˇ而是社会习俗和家庭力量逼迫使然。我们不应排除妇女形成了对社会大有稗益的女性道德敏锐素质的可能性。卡罗尔ˇ吉林根和色拉ˇ罗迪克等人就持有这种观点。(21)?但是ˇ今天的妇女已经开始发问ˇ利他主义是否仅是妇女应该具有的精神?一个解决办法是ˇ应该把传统上属于“女性的领域”的义务ˇ看作是男女共有的人的义务。有些反对女权主义的人担心ˇˇ并非毫无道理地ˇ妇女获得平等ˇ可能会导致传统上届于“女性的领域”的人的素质全盘丧失。我们已经看到ˇ目前美国的个人主义意识形态在论证男女两性之间爲什麽一定要ˇ互给予的问题上ˇ存在着困难。传统上ˇ妇女多从关系的角度考虑问题ˇ极少从孤立的个人考虑问题。ˇ在ˇ我们大家郡被要求首先考虑自我伸张。我们需要找到一种语言ˇ通过它ˇ我们大家无论男女ˇ都能看到依赖和独立之间有着深刻的关系ˇ都能看到我们无须否认ˇ互之间的需要也可以作独立的人ˇ而这ˇ工作才刚刚起步。

今天ˇ或许最今托克维尔惶惑不安的是ˇ家庭已不再是联结个人与社会ˇ个人与教会ˇ个人与民族的大道德生态的组成部分了。今天的家庭ˇ是私人领域的核心ˇ它的目的不是联结个人与公共世界ˇ而是尽可能地躲避公共世界。在我们的商业文化中ˇˇ费主义以它的种种诱惑ˇ电视媒介以它的形ˇ榜样ˇ愈加强化了这种倾ˇ。美国人其实并不ˇ心理治疗观所鼓吹的那麽自私。但是他们认真的利他主义精神ˇ通常是不会超出家庭的院墙之外的。因此ˇ托克维尔曾经极爲担心的美国个人主义的倾ˇˇ即使得“每一个公民”养成孤立于自己的同类、龟缩在家庭和朋友的小圈子里的性情的倾ˇˇ今天确乎正在成爲ˇ实。“自己照顾自己”是一种可敬的动机。但如果再加上对公共世界的怀疑和避讳ˇ那就构成助长托克维尔所担心的专制主义的一个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