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邓肯和富勒

二十世纪出ˇ了反叛的精神。在苏联ˇ年轻的米舍尔ˇ福金开始编舞的实验ˇ引起芭蕾舞的复苏。美国没有ˇ福金这样的改革者ˇ芭蕾舞ˇ得死气沉沉。个别艺术家只在陈规ˇ制的素材上耀武扬威。虽然舞蹈在美国戏院内仍受欢迎ˇ却只ˇ于卖弄花巧的高空芭蕾舞、踢ˇ舞和高兴时的乱跳乱纵。

二十世纪之交ˇ有两位年轻的美国舞蹈家ˇ对舞蹈的期望之大ˇ远超过当时她们看到的舞蹈。她们的名字是伊莎多拉ˇ邓肯和露芙ˇ圣ˇ丹妮丝。她们觉得当时的芭蕾舞情感干涸ˇ精神空虚ˇ因而厌弃这种陈腐的形式ˇ主张舞蹈艺术的价值ˇ应和音乐、戏剧、绘画或文学这些姐妹艺术等量齐观。她们并不依照传统步法ˇ她们认为身体尽管受过训练ˇ应该能够随意去活动表ˇˇ传达人类最深奥的思ˇ和感情。

"最自由的身体蕴藏最高的智慧"ˇ便是伊莎多拉的目标。一八七八年ˇ她在旧金山市出生ˇ从小就反对传统的芭蕾舞教导ˇ肯定传统的芭蕾舞技巧一点不美ˇ而且完全违背自然律。事实上ˇ大自然便是她最钟爱的导师ˇ她的著作里ˇ一次又一次指出ˇ她最初的舞蹈灵感来自海洋ˇ她细心观察"花的颤动ˇ蜜蜂的飞舞ˇ鸽子和别的鸟类的优美姿态"ˇ而"舞蹈是人体运动与地球运动的调和"。伊莎多拉的亲近大自然ˇ并不是一种自我幻ˇ。玛莉ˇ芬顿ˇ罗贝丝谈到伊莎多拉和大自然的关系ˇ用这样优美鲜明的句子说ˇ"海和风和天空ˇ把她当作一个神秘的同伴"ˇ而"她看来常常ˇ大自然壮丽的一部分。"

伊莎多拉主要在欧洲度过了动荡、灿烂、不羁、成功而悲惨的一生。少女时期ˇ迫于贫困ˇ先后在旧金山市和纽约学过一点舞蹈ˇ便随着奥古斯丁ˇ迪利在纽约和其它地方演出ˇ替青年音乐家埃伯特ˇ涅文举办的独奏会跳舞ˇ 为了讨生活ˇ也常在有钱人家的沙龙中出没。但她觉得美国并不赏识她的才华ˇ于是到处张罗了点钱ˇ便和她的家人去欧洲。

邓肯一家人ˇ伊莎多拉、她母亲、妹妹伊利莎白和弟弟雷蒙(她哥哥奥古斯丁留在美国)ˇ发觉英国一样反应冷淡。虽然也有一些舞台演出ˇ但机会不多ˇ尤其金钱收益方面。伊莎多拉下一步是到法国去看情形ˇ 而她头一次主要的合同是一九○三年在布达佩斯的演出ˇ就在这个地方她跳足一个月ˇ大获成功ˇ伊莎多拉终于踏上成功之途。

往后的岁月ˇ到一九二七年她在一次汽车意外中身亡(她的ˇ边围巾给开篷跑车的轮子缠住ˇ当场把她勒死。这个情景在一九六八年范妮莎ˇ莱葛雷芙主演的《一代舞后》里有逼真的刻划)。她畅游欧洲ˇ在各个大城市表演ˇ开办新式自由舞蹈的学校ˇ又数度回来美国ˇ她的天才终于获得赏识。

一九○五年ˇ她头一次去俄国ˇ她的自由舞蹈观点定然影ˇ过年轻的福金ˇ虽然他从来没有脱离芭蕾舞本身的传统ˇ他的改革计划和伊莎多拉的解放思ˇ有许多地方吻合。

伊莎多拉的舞蹈思ˇˇ刚好在舞蹈艺术最需要转变的时候出ˇ。她不顾芭蕾舞的成规ˇ用名家音乐来跳舞ˇ她从古希腊的舞蹈中吸取灵感ˇ而不是去抄袭ˇ她发ˇ舞蹈并不只ˇ于手脚的运动ˇ而是由内在渴望活动的力量来促成。

在巴黎的时候ˇ她才得出结论ˇ舞蹈家最主要的部位是在胃后方的太阳神经丛。听起来可能觉得离奇ˇ她却靠自己的本能ˇ或者偶然发ˇ了一条运动的法则ˇ这条法则变成未来ˇ代芭蕾舞的重要原理。她在那本生动的自传《我的一生》里说ˇ"我一直在追寻ˇ终于发ˇ了一切运动的中心源泉ˇ机械动力的火山口ˇ产生各种运动的总穴ˇ创造舞蹈的明镜ˇ由于这个发ˇˇ产生了我开办学校的理论基础。"

在她那个时代ˇ有许多人认为ˇ她那种忧乐无常和非正统的生活方式ˇ妨碍了她划时代的艺术才能。她没有结婚便生下小孩ˇ后来和一个俄国诗人结了婚ˇ归化为苏联公民ˇ她由得自己发胖ˇ有时酒喝得太多ˇ她对自己两个子女的溺死ˇ 哀悼过深ˇ她本人也因意外勒死。

胖也好ˇ瘦也好ˇ愁苦也好ˇ狂喜也好ˇ她一生致力舞蹈ˇ如果说她在国外获得了欢乐和成功ˇ她从来没有对美国舞蹈估计错误ˇ她看出"跨大步伐ˇ跳前跳后ˇ跳上跳落ˇ仰高头ˇ挥动臂膀ˇ跳出我们先人的开拓精神ˇ我们英雄的刚毅ˇ我们妇女的公道、仁慈和纯洁ˇ和因此表ˇ出来的我们母亲的慈爱和温柔ˇ这会是美国舞蹈。"

虽然她在古希腊舞蹈的精神目标中得到灵感ˇ从欧洲作曲家的音乐中得到鼓舞ˇ她却属于当代的一位美国舞蹈家。华尔特ˇ惠特曼的诗歌感动过她ˇ法兰索娃ˇ迪尔萨特论姿态和运动意义的教导(当时已传入美国)也许给过她影ˇˇ她直接继承的舞蹈传统ˇ是她祖母懂得的爱尔兰捷格舞ˇ她父母乘车西行时见到的美国印第安人舞蹈和她本人小时候观察到的自然运动。

伊莎多拉以她对运动的天才ˇ把自己舞蹈上的发ˇ和传统配合ˇ成就颇丰。有时候ˇ使人觉得她是个靠本能的舞蹈家ˇ但从她流传的著作和对别人的谈话中摘出来的关于舞蹈原则的声明ˇ可以发觉伊莎多拉是个观察敏锐、发幽抉微的人。在那个时期ˇ芭蕾舞树立的原则ˇ从不考虑地心引力来做舞蹈言行的技术标准ˇ伊莎多拉却指出"地球上所有的运动由引力定律ˇ吸力和斥力ˇ抗力和应力来支配ˇ舞蹈节奏便是这样形成的"。

她也讨厌模仿ˇ倒不仅是为了妒忌的理由。"别的人ˇ" 她说ˇ"开始模仿我ˇ不懂先要从头开始ˇ先要去发ˇ自己。她接着说ˇ"两个人的舞蹈不该完全一样ˇ我不教孩子模仿我的动作ˇ我会帮助他们发展适合他们自己的动作。"

不过ˇ伊莎多拉还没有愚蠢到只以兴之所至的意志来做舞蹈基础。她从胃后方的太阳神经丛去发展动作ˇ在一个接着ˇ个的连续动作中逐步体验ˇ她了解并运用引力ˇˇ信"雕塑和舞蹈应同时教导"ˇ她甚至说ˇ身体应该为了舞蹈的功用去发展ˇ而"体操和舞蹈应一并练习"。

另外有种错误观念ˇ以为伊莎多拉和她那些舞蹈学生只注重快乐的优美的动作。伊莎多拉的弟妇玛嘉莉达说过ˇ伊莎多拉随着岁月的增长和经历的种种挫折ˇ她的舞蹈中有需要的时候ˇ也会ˇ运用优美的动作一样ˇ运用丑陋的动作。她本人也说过ˇ"不要只为了姿态优美。不会有人只对一群姿态优美的女孩有兴趣ˇ除非你的舞蹈由内在的情感进发ˇ和表达出一种思ˇˇ否则会毫无意义。"

伊莎多拉随着格鲁克、舒伯特、贝多芬、华格纳以至其它伟大作曲家的音乐起舞。她一个人随着交ˇ曲跳舞ˇ就好ˇ她自己便是一队合唱团。她以洋溢的热情ˇ将《马赛进行曲》和《斯拉夫进行曲》以戏剧的形式表ˇ出来。她在世界的大舞台上跳舞ˇ在月下的古希腊神殿里跳舞ˇ她是画家和雕塑家的灵感泉源ˇ她不仅是自己孩子的母亲ˇ也是她设立的舞蹈学校、那些跟她学习的数以千计学生的母亲。

她去世后ˇ她的妹妹伊利莎白和她舞蹈家族的一些成员ˇ继续照她的方法教导舞蹈。虽然邓肯舞蹈学校仍然开办ˇ邓肯式舞蹈仍然上演ˇ但只有伊莎多拉那种无可模仿的精神本身才对美国的舞蹈有巨大的影ˇ力。她舞蹈艺术成熟的那些年头ˇ在美国只住了几年ˇ因此要等到露芙ˇ圣ˇ丹妮丝和铁德ˇ肖恩出ˇˇ才在美国很深蒂固地奠立起自由舞蹈的思ˇ。几十年过去了ˇ伊莎多拉的不朽成就的声名越来越大ˇ今天一些成名舞蹈家都会在他们自己的动作中感觉到她发ˇ时的脉搏。

另一位改革舞蹈的美国人洛伊ˇ富勒ˇ也发觉欧洲环境比美国舞台更适宜发展。她以处理素材丰富的舞蹈和精致的灯光效果著名。

一八六二年ˇ她在伊利诺伊州出生ˇ从小便加入表演事业。起初ˇ她还不是个舞蹈家。她当演员的时候ˇ擅演小男孩ˇ演了许多年ˇ她不单参加戏剧的演出ˇ还在马戏班、杂耍戏院里表演。总之ˇ为了经常出ˇ舞台她愿意担任任何种类的表演工作。

大约三十岁的时候ˇ她已经有丰富的舞台经验ˇ偶然参加舞蹈演出ˇ使她放弃演员生涯ˇ致力于革命形式的全新舞蹈表演。

在一次舞台剧演出中ˇ她尝试其中一个场面用大裙子ˇ企图达到某种视觉效果ˇ但在排演的时候ˇ便已经失败。她提起大裙免致绊倒ˇ舞动裙子ˇ看来ˇ身体在空间延伸。演出的时候洛伊那种裙浪汹涌的动作ˇ引起观众的兴致ˇ把她比作蝴蝶和花朵。

这一次大裙舞的表演和当时杂耍表演中的大裙舞有关联ˇˇ她终于发展成著名的"蛇舞"ˇ此后推出一连串舞蹈ˇ她用各种颜色的灯光去照耀素材。

一八九二年ˇ她去巴黎ˇ马上轰动了那个城市。她那种飘动的纱绸服饰ˇ配上多重灯光ˇ使她变成一团火焰、一只蝴蝶、一朵花ˇ她的处理手法ˇ也使舞台变成一块神奇的土地。接着连演了数百场ˇ各类艺术家和广大的群众全都崇拜洛伊ˇ富勒和她的新舞蹈方式。

ˇ伊莎多拉一样ˇ她越来越喜欢运用名家的音乐来陪衬。虽然很明ˇ她靠自学ˇ她却注意到身体活动的自由。不过ˇ灯光效果对她最重要ˇ 她的"火焰舞"ˇ是在灯光流动的玻璃板上跳动ˇ后来ˇ她在衣料上加上磷光盐使服装发亮ˇ有一次在她的私人实验室里ˇ她做的实验引起爆炸ˇ而烧掉了她一大绺头发。

伦敦ˇ 露芙ˇ圣ˇ丹妮丝与几个印 度人合演<拉赫>ˇ 1908年

她既是一个艺术家ˇ又是一个改革者ˇ她对灯光效果的发明使她漫长的一生受用不尽ˇ同时ˇ也着实改革了舞台的灯光艺术。

人们叫她"洛伊"ˇ她疯迷了全欧洲ˇ她来美国表演ˇ提出并得到很高的报酬。她的表演、灯光效果和常常引用自科学、艺术以至社会行为言论ˇ吸引了大量观众ˇ众口交誉。

她最后一次舞台演出ˇ是一九二六年在伦敦。两年后她去世ˇ在巴黎留下一间以她命名的戏院ˇ一个洛伊ˇ富勒歌舞团ˇ他们在她死后还演了很长一段时期。她留下和罗马尼亚玛莉皇后的一段非常轰动而有点神秘的友谊的回忆ˇ一种舞台灯光的思ˇˇ认为灯光不仅是阴暗的对立ˇ而是一种活生生的事物。"洛伊"是一个舞蹈家ˇ不过在她看来ˇ舞蹈家是一种光亮的生物。她的这种独特的才能ˇ使她照耀世界各地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