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希尔ˇ康
(YOUNGHILL KANG)
早先我一贯梦见纽约ˇˇ不是巴黎ˇ不是伦敦ˇ不是柏林ˇ不是慕尼黑ˇ不是维也纳ˇ也不是被岁月掩埋的罗马。
扬希尔ˇ康(1903ˇ1972)生于朝鲜ˇl 921年移居美国ˇ他是位教师、翻译家、小说家和回忆录作者。通过自己的创作ˇ康试图ˇ美国读者介绍亚洲。他出版的第一部书是《东方诗篇译本》(1921)。他一共写了好几本书ˇ包括自传性的《茅草屋顶》 (1931)和《从东到西》(1937)。以下这篇典型的关于移民经历的敍述便是摘录自《从东到西》一书。
我从具有千年历史、以诗人和学者衆多闻名于世的城墙
环绕的古城
ˇˇ汉城ˇ来到纽约。我不是直接到达的ˇ但可以说几乎是如此。驶自远东的一艘大轮船把我载到加拿大温哥华ˇ然后我在美洲大陆作横跨三千英里的旅行ˇ其路程之遥超过从横滨到温哥华的一半距离。在哈利法克斯我登上另一艘班船驶ˇ纽约。到了纽约我才感觉到自己注定要真正“下船”了。我的新生活的开端必须在这里奠定基础。在朝鲜ˇ“下船”是个习语ˇ意爲“出生”ˇ因爲“子宫”和“船”爲同一个词。有个故事讲述一位朝鲜幽默家身无分文却需要过河。船夫将他摆渡到对岸后ˇˇ他要船钱。可是这位幽默大师对刚下船的船夫说ˇ“你不会ˇ自己的兄弟要船钱ˇ是吗?我们俩从同一船上下来。”于是他就不用付船钱了。对于在美国的白皮肤多数人种中作一次跨行星的旅行ˇ我的唯一恳求与那位幽默家的滑稽说法一样。当我进入一个对月亮阴暗的部分不屑一顾、讲求实际的国家时ˇ仅是个两手空空的无名小卒。我恰巧是在反东方移民法通过前夕到达美国的。
然而这些年来ˇ纽约ˇ这个建立在岩石上但根基不牢ˇ紧张不安ˇ熙熙攘攘ˇ多彩如梦的神奇城市却成了我的巨型机械孵卵器。
早先我一贯梦见纽约ˇˇ不是巴黎ˇ不是伦敦ˇ不是柏林ˇ不是慕尼黑ˇ不是维也纳ˇ也不是被岁月掩埋的罗马。那时我才十八岁ˇ青春年少ˇ美国对我来说仅是个名称ˇ我竟天真地径自作出反应ˇ这确实令人不可思议……犹如固执的飞蛾遵照某种深奥莫测的法则确定自己的飞行方ˇ。但是我对自己说ˇ“我既不要梦ˇ也不要诗意ˇ更不要一切传统ˇ决不要满月。”即使在分崩离析的状态ˇ朝鲜也拥有这些ˇ而等待着她的是死亡。我渴望快捷、不受阻碍的行动、流动性以及难以名状的新奇。由行动産生梦ˇ産生诗。唯静止的梦才是毫无用处的荒原。所以我怀着对新月的崇拜来到这里ˇ那新月不是金秋时节的圆月ˇ而是冬临大地时的一弯弦月。
“终于到纽约啦!”我听见四周的旅客们说。而这一信息是不需要通报的。这城市屹立在神秘的白色和紫红色中ˇ屹立在白色的朦胧中ˇ宛如昨夜的梦ˇ新鲜、新奇、难以置信……但它确实屹立在扬扬自得的物质主义的高傲和自豪中。这是些年轻、苗条、端庄、一千层楼(或许只是对我来说ˇ得这麽高ˇ因爲我来自一个国家ˇ那儿的建筑从不敢ˇ地球挑战)的怪物ˇ一个个都ˇ通天塔ˇ高塔林立ˇ参差不齐地插入云天ˇ不啻通天塔之城。这些女性巨人ˇ命运女神ˇ密密麻麻地站立在美国的边缘。她们不是爲一位帝王、一个幽灵或任何人的宗教而建造的ˇ而是由几个生硬、冰冷、神奇的单词ˇˇ机会、事业、繁荣、成功ˇˇ物化而成ˇ而这些商业词汇来源于一个自然资源丰富的国家世界规模的贸易活动。这些白色的建筑物耸立在岩石上。她们的裙子不沾一点儿泥土。她们就如智慧女神一般被构思出来ˇ跃入视野ˇ她们藐视地球。没有什麽比美国更称得上是机器时代的丰碑了。
我来到这纽约ˇ没有任何地方能比它离我的家ˇ更远。我们的住房低矮ˇ饱经风霜ˇ长满苔藓ˇ憎恶毫无生气的ˇ条ˇˇ确定、有ˇ、冷漠之物ˇ喜爱回旋曲和ˇ上的笔触。屋顶ˇ船似地翘起ˇ总忘不了兴风作浪的自然力。我的家ˇ恰好距离这里半球之遥ˇ再往前走便意味着缩短而不是加大距离。我那茅屋错落ˇ群山怀抱的小村离这巨大的叛逆之城纽约是何等遥远啊! 而纽约的反叛精神激动着我的心。它的野性将大块混凝土层层垒起ˇ在最后一刻仿佛踌躇再三才加盖ˇ顶部皆似精巧的冰山ˇ它的挥霍未经祈祷便爲获取光明劫掠煤矿和瀑布ˇ用钻石般璀璨夺目的无数电灯装饰这座超脱自然的伟大城市ˇˇ这一切令我ˇ一个亚洲人心醉神迷。在纽约身上我看到的不是弥尔顿笔下的撒旦ˇ而是布莱克的撒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