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LITERATURE OF PLACE
罗帕士 (Barry Lopez )
区域的认同感ˇ对小说与非小说作家而言有不同的连结ˇ它可以是地域层面、心理层面或社会层面。它也可以是有时间性ˇ或是永恒的。本文部分内容是基于作者在1996年3月于澳洲塔斯梅尼亚岛的荷柏特参加的萨拉曼加作家节所演说的内容。本文中ˇ他呈ˇ作家如何以「地方」作为与读者之间的连结延伸。
在美国ˇ近年来一种名为「自然写作」ˇnature writingˇ或「景致写作」ˇlandscape
writingˇ的写作方式已受到评论界注意ˇ有些人认为这是一种作品新形式。事实上ˇ考虑到大自然与地域性对文化带来冲击的写作方式ˇ是美国文学最古老ˇ或许也是最独特ˇ的传统之一。
我们会很快ˇ到《白鲸记》ˇMoby Dickˇ中的梅尔维尔ˇHerman Melvilleˇ、梭罗ˇHenry David
Thoreauˇ、薇拉ˇ凯瑟ˇWilla Catherˇ、史坦贝克ˇJohn Steinbeckˇ与福克纳ˇWilliam
Faulknerˇˇ更近期的还有彼得ˇ马修森ˇPeter Matthiessenˇ、温德尔ˇ贝里ˇWendell Berryˇ、瓦利斯ˇ史坦格纳ˇWallace
Stegnerˇ与诗人莫温ˇW.S. Merwinˇ、艾美ˇ克莲琵特ˇAmy Clampittˇ与盖瑞ˇ史耐德ˇGary Snyderˇ。
若说北美文学作品有什么不同ˇ我ˇ信的确有ˇˇ那就是犬儒之超脱ˇcynical
detachmentˇ时代常出ˇ的希望语调ˇ它的确是一种对科技进步ˇ甚至是资本主义的暧昧观点。
我认为ˇ自然写作的真正主题并非自然本身ˇ而是社群的进化架构ˇ从该架构中「自然」完全被撇开ˇ只是作为ˇ代经济发展的结果。ˇ一个近期在华盛顿议会图书馆举办的研讨会「分水岭ˇ作家、自然与社群」就探讨此类作品。该场研讨会是有史以来在议会图书馆所举行的最大型研讨会ˇ赞助者除了图书馆外ˇ还有美国桂冠诗人罗伯ˇ哈斯ˇRobert
Hassˇ与麻州的大巴灵顿欧瑞安社ˇThe Orion Society of Great
Barringtonˇˇ。.自然写作更进一步关注那些社群的生理及心灵命运。它同时也认为人与自然的命运是不可分的。我认为ˇ在这里所谓的美国自然写作ˇ夹杂其它后殖民主义写作的形式ˇ特别是那些大英国协国家的作品。在无数讨论自然写作的文章中叙述了西方国家心灵崩盘的问题ˇ而就ˇ许多文学作品一样ˇ自然写作也在寻找一个超越国族主义及物质富裕的ˇ代人认同感。
这是一个很大ˇ并非不广泛ˇ的议题ˇ而且不同作家以不同方式探索它。
作家的典型挣扎就是将真实与幻ˇ分开ˇ区别那是前往天堂之道ˇ还是下地狱之路ˇ他们最终还是只知道继续ˇ而不会ˇ要结束或ˇ出解决方法。不过我ˇ在在美国作品中感受到超脱自我之外ˇ还有对世界投注关心的议题浮ˇ。这就好ˇ某人打开了一间通风不良或是沈闷的房间ˇ并且指给我们看曾经有一堵墙阻隔的广阔地平ˇ景色。
我ˇ锁定此ˇˇ中的单一观点来探讨ˇ也就是地域观点ˇ不过即使是这样ˇ我还是希望开辟出一个更广大的真实面貌。我ˇ从关于地域作为一个塑型力量这个观点加以讨论ˇ而非以地域作为写作主题为出发点来讨论。评论家对自然写作作品的另一种称呼则是「地方文学」ˇthe
literature of
placeˇ。一个衬托人类经验与努力的特殊场景的确是许多自然写作作家的写作重心。我会认为区域认同感对道德感与人类认同感的发展也ˇ当重要。
在说明关于区域的一些ˇ法后ˇ我ˇ要说些关于我自己身为一个不断回到地域主题的作家的感受ˇ就ˇ其它时代的作家不断回溯到弗罗伊德与心理分析主题一样。
我ˇ信人类ˇˇ力是被早期所遇形ˇ塑造而成。当然ˇ视觉景致ˇ或是城市景致的深度、高度、与色调都很重要ˇ就如四散的阳光深塑ˇ条进而强化了ˇˇ的形体。然而我们ˇˇ的方式也是被空气中所流动的各种气味所影ˇˇ这就是作曲家约翰ˇ路瑟ˇ亚当斯ˇJohn
Luther Adamsˇ所谓的音速景致ˇthe sonic Landscapeˇˇ就ˇ是知ˇ某地一年中温度与湿度上升或下降的情况一样。
我的ˇˇ力被以下事物所塑造ˇ干燥加州山谷内那奇异的水性、拂过桉树顶的风声、闪耀大地、犁沟的触感、成片的蕃红花与桃花心木群、薄暮中紫花苜蓿田上层迭的彩霞、果园边盛开橙花的ˇ气、袭击炎热平坦沙滩的太平洋暴风的余波。强化这些感官经验的还有天空的高广、几何学深奥与风的力量的察觉。这些理解力的成长都出自我养育鸽子的努力ˇ从尊敬万物中ˇ我感觉他们就ˇ在空中进行演习一样。他们长期让我了解到生活中的垂直ˇ感。
我变得与特殊世界的元素ˇ当亲密。他们塑造我ˇ我也常以文章或故事回报他们ˇ说明或解释抽ˇ概念ˇ或是展ˇ万物对比。我发ˇ在那个世界中的无数关系ˇ能抚慰并形成一个我置身其内的「一致性」ˇcoherenceˇ。
假如要我尝试解释如何成为一个作家的过程ˇ我会用无ˇ的方式ˇ先开始诉说我所深知的加州山谷ˇ在我心中筑起我ˇ诉说的故事的那种抚慰亲密ˇ一种我ˇ唤起的原型。然后我会提到两种在我孩提时代最具深层魔力的事物ˇ动物和语言。要知道为何动物充满魔力很容易。蜘蛛与鸟儿生来有不同异禀ˇ而人类则受ˇ于地心引力。许多野生生物在黑暗中可以精确地行进ˇ而且动物通常对人类即使专心探知却还是无法察觉的事物ˇ有着灵敏的感应。
要说明为何语言具有魔力较有困难ˇ但是我可以精确说明。我阅读的第一本书是《汤姆历ˇ记》ˇ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ˇ。我ˇ在还留有这本小说。
在这本书内以铅笔画ˇ的那些文字ˇ就是我认识的第一批文字ˇ这、一、停、走、看。我ˇ在还可以拿起这本书ˇ同时ˇ起我第一次感受缓慢、安静的爆炸那种感觉ˇ我听到人们说话时提到书本上所做记号的字ˇ都可以理解他们意思。我自己当时也正学习在有隔横行的纸上做这些记号。这就如同一群乘风急速倒立飞ˇ的鸽子ˇ是那么壮观与神秘。
我可以看到我的生活在那两种魔力事物、与我不同的奇异生物ˇ之后还包括不一样的文化ˇ与去走、去看的渴望中成形。我成为到处旅行的作家ˇ同时ˇ简单而言ˇ成为重视逻辑实证学家所不重视之事物的作家。
我通常都到遥远国度旅行ˇ南极州、澳洲中部的塔纳米沙漠、肯亚北部等。在这些地方我靠着我的机智与携带的资源旅行ˇ但是仍ˇ当不容易ˇ而且必须倚赖考古学家、田野科学家与人类学家的翻译解说。最突出的帮手还是原住民ˇ我可以很快给三个原因解释为何我倚赖他们的洞察力。按惯例ˇ原住民较注意实体世界微小的事物。他们看到更多ˇ而且是从少量的证据中周全观察ˇ因此他们能衍生告诉你的事物更多。其次ˇ不论是部落或个人ˇ他们的地区历史都ˇ当深层。这些历史不仅有空间景致ˇ还创造了时间面ˇ。第三ˇ原住民会试图介入超越感官景致的精神世界。
我一直在ˇ这三个特质ˇ亲近关注、超越感官认知的区域虚构关系、居住在单一种族的地区。我一直在ˇ这些特质是人类对孤独的基本对抗。假如你与一个地区关系亲近ˇ你熟悉该地的历史ˇ而且你与该地建立了一个伦理对话ˇ那么接下来的言外之意就是ˇ这地区深知你的存在ˇ那块大地能感受到你ˇ你将不会被遗忘、铲除、抛弃。
身为一个作家我ˇ问自己ˇ你怎么获得这结论ˇ你怎么能在占有一个地区之际ˇ又让一个地区占有你ˇ你怎么发ˇ这种ˇ互交流ˇ
我认为关键在于对一个地区坦荡。假如你敞开心胸ˇ你就可以建立亲密关系。从这种亲密关系中ˇ便可以找到归属感ˇ一种不被世界遗弃的感受。
如何保全这种交流ˇ我的问题并非无根据。我ˇ具体说明如何融入一个地区。ˇ我ˇ我们常做白日梦ˇ梦到回到孩提时代的景ˇˇ驱赶走我们的不安。我们有时也在公园或下午时光的树林里追求一段这样的感受ˇ。
要简单与实用地做到这件事ˇ我首先建议保持沉默。抛开书本、逻辑思ˇ与ˇ认同的强迫ˇ安静地坐好。透过本体感觉专心感受一个地方。你置身在这个空间的何方ˇ在你身后ˇˇ的东西ˇ就跟你面前所见的东西一样重要。
藏在你下方的东西ˇ跟水平ˇ上的事物息息ˇ关。积极地以耳朵倾听ˇˇ你所在的听觉空间。 此处鸟儿的歌声如何交织ˇ 它正透过什么样的空气传递ˇ
专心地以鼻子闻闻水与石头的味道并且ˇ信你可以嗅到它们的气息。用你的手感觉一个地方的重量与质地ˇ一株柳树枝的延展力量ˇ一撮泥土的湿润度、树叶上生长的不同茸毛。张开你的双眼看看这地方的垂直ˇˇ看看这片土地上的天空颜色与样貌。别看那些你ˇ探索获知规模与比例感的事物ˇ注意可以明ˇ解释任何颜色、动作存在的元素。挖掘繁复感受ˇ这种感受是另一种景致所在之处ˇ超越逻辑分析可以解释的范畴。
这种专注的目的是获取亲密感ˇ摆脱自身的设ˇ。这应该如同与吸引你的人对话一样ˇ你不会因为ˇ表ˇ太多自我而使那个人远离你。当然ˇ这类对话可以在不同层面同时发生ˇ而且这些对话不仅可由单纯的好奇心驱动。强制的渴望ˇ就如在人类对话中的渴望一般ˇ可能为了持续或告知的关系而产生。
要描述融合入景致的心智状态ˇ简单的方式ˇ就是分辨强加或建议个人观点的区别。你希望以真诚的建议达到一种亲密、交流的关系ˇ这关系将会以某种方式满足你的渴望。若一开始就强制加上你的观点ˇ那么便剥夺这样一个可能性ˇ阻碍了双方面的了解。
我ˇ我们之中许多人渴望成为一个地方的伙伴ˇ而非权威者、拥有者ˇ而这带领我谈到结论。或许你会ˇ我一样怀疑ˇ为何过去几十年西方国家的人们对未开发地区的命运感到如此不安ˇ而且与那些地方有着亲近关系的人们担心失去智慧。我不知道你的思ˇ将把你带往何处ˇ但我ˇ信与塑造与区域关系良好的好奇心ˇ与这样的思索极为ˇ关ˇ这思索就是人类以爱生存的重要性ˇ高于以权力生存之道。与围绕我们身旁的任何事物维持伦理与交流的关系ˇ比ˇ代人为继续掌控ˇ实世界权力而汲汲经营还重要。
我们生理可信度的议题ˇ我们生存的机会ˇ已经变得ˇ当危ˇˇ这是一个基本问题ˇ因此从困境中发ˇ解决之道ˇ假如真有困境ˇ变得极为紧急。它以我们从不知道的紧急性ˇ号召了我们的共同ˇˇ力。我们急需的不仅是另一种逻辑ˇ另一种知识的获取ˇ而是一种极端不同的哲学敏感度。
当我在孩提时代ˇ跑步穿越南加州的柳橙果园ˇ看到风在一丛蓝ˇ胶树里打转ˇ还狂喜地在太平洋碎浪泡沫上悠游。我没有远大的梦ˇˇ只是自满于观赏一群鸽子遨ˇ于蔚蓝苍穹ˇ在地球轴在ˇ翻转ˇ直到今天ˇ我不认为我能描述出这样的场景。我的舒缓感受、融入所居住的小世界的感受ˇ都来自于视觉、嗅觉、味觉与听觉的赏析及参与。融入感不仅减轻我孩提时代的寂寞ˇ也确立了我的ˇˇ力。人类ˇˇ力这个东西从垂手可得的奇异事物中衍生-ˇ一丛小灌木林的朦胧舞动、鸟儿翅膀的拍击、夜晚田野上潮湿冰冷的石头ˇ这些都成为一种型态ˇ人类创造故事的能力ˇ那深植了一种希望感在我心中ˇ。
我们因互ˇ诉说的故事而活着。我们需要分ˇ故事就如分ˇ食物一样。我们也需要好的伙伴。关于土地最特殊的事物之一就是它知道以上这些事ˇ而且它透过我们所讲的语言呈ˇˇ身为共生的社群ˇ我们或许该为它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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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帕士是以自然历史写作为长的作家与散文家。他是好几册短篇小说的作者ˇ包括《沙漠笔记》ˇDesert Notesˇ、《河流笔记》ˇRiver
Notesˇ、《田野笔记》ˇField Notesˇ三部曲ˇ还有非虚构小说作品《谈狼与人》ˇ以及荣获国家书奖的《北极之梦》。他住在奥勒冈州的ˇ下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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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 罗帕士版权所有。本文提供美国新闻总署与非英语系国家通讯社的正式使用。没有作者的正式同意不得作为他用。
1996美国新闻总署电子期刊ˇ美国社会与价值ˇ第一册第十号ˇ1996年8月